轟!
焰花焚城砸在那護體金龍之上,將它的撲勢生生砸止。
這碰撞的聲響,相對于此時喧雜異常的降龍臺,其實并不清晰。但是在聲聞仙態的感知里,它每一個細節都足夠豐富。
具體到每一朵焰花熄滅的過程。
它被撲滅的生機,它被消解的細節,它作為一門道術而存在,又在寂寞的聲響里碎滅。
在這種具體而微的把握中,那亭臺樓閣、車馬行人……匯聚焰城的一切,驟然崩解了!
焰城歸于火焰,火焰里開出焰花、飛出焰雀、掠過焰流星!
圍繞著凈海的不滅降龍金身,火之世界已降臨!
不滅降龍金身乃是降龍院鎮院之術,須焚神通種子為香火,虔以禮佛,方有機會掌握。再輔以號稱萬法不侵的六道金剛咒,是真有同境不滅之威。
哪怕是面對焰花焚城這樣的超品道術,它也依然守住了陣線,完全沒有被擊潰的表現。
但焰花焚城直接轉為火界的這一手,簡直妙得讓人想要尖叫。
姜望為何先開畢方印,再落焰花焚城?
自然便是為了這無縫銜接的此刻,為了保證他如潮的攻勢一息也不停歇!
在火界籠罩不滅降龍金身的同時,姜望胸腹之間五道熾光輪轉,已經瞬開天府之軀,以三昧真火替換了火界的基礎構成,將此術一瞬間推至極限。
而后再一次……
在火焰的世界里,那璀璨華麗的焰花焚城再一次砸落!
極限之外,還能更強!
天府之軀、畢方印、三昧真火、火界之術、焰花焚城……
匯聚一爐,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恐怖爆發!
強如仁心館易唐,便是在這一套攻勢下直接被碾滅防御,宣告敗局。
相較之下,那還未完全消散的雷鳴焰雀都被人忽略了。
如此強勢的力量,如山崩,如洪涌,一瞬間傾覆在凈海的不滅降龍金身上。
那穩固而似能永恒的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黯淡!
黯淡!
“轟!”
那恐怖的聲響,不是術的轟擊。
是懸坐高臺的凈海,口發雷音。
他像是盤膝坐在末日的景象中,作為最后一個虔誠的信徒,守著佛的信仰。
他的嘴角流下金色的血液。
他的眼睛圓睜,呈現佛陀之忿怒。
他身后的護體金龍虛影,金色龍眸亦隨之顯露威嚴。而龍口張開,竟誦佛音——
“瓦!啊!哈!夏!沙!嘛!”
以護體金龍之力,再一次加持六道金剛咒。
他的肉體,他的金身,已經完全成為兩種力量交鋒的戰場。
他當然不愿意,可是他不得不承受。
谷
姜望牢牢把握住了這場戰斗的主動,把交鋒的過程死死釘在他身上。
他唯有扛過去,才能有其它的可能。
他一定要扛過去!
倒不是因為自家師父與苦覺師伯互相看不順眼。
也不是因為凈禮那廝多次敲自己悶棍。
而只在于……
這里是降龍臺!
他代表了降龍院!
他如何能輸?!
此時此刻。他肥大的身軀每一寸都在發力。
你看著他,會發現他的臉好像都是發力的器官,辛苦地擰成一團。
身、魂、意、勢,諸法證心。
他那已經暈染為金色的眼睛,開始映照出一種永恒。
可永恒也被淹沒了。
被淹沒在如潮如海的恐怖攻擊里。
世界好像陷入了死寂。
白晝好像并不存在。
人間好像從來沒有陽光,沒有聲響。
降龍臺上關于視線和聲音的一切,已經全部都被摧毀了!
以凈禮的實力,當然能夠在這種崩潰中凝聚自己的視線,可是當他看到降龍臺上空那如蛛網蔓延般的空間裂縫,也不禁吃驚得嘴巴微張。
而臺下眾僧,盡皆失聲。
而后有聲音,凝聚在無聲的世界里。
自“無”而“有”,自“空”而“真”。
“佛心證我,我證蓮華……”其聲如是唱曰。
梵音始終微小,并不曾更易聲音的本貌。但是在聽者的心中,它逐漸顯出恢弘,展露偉大。
“我得舍利時,則諸般異相,不與知聞。問世尊知世者,外道何以降服。以金剛體,羅漢果,萬法不磨……”
它是一種證悟,一種覺知,一種道途的體現。
“我入地獄時,則惡念諸邪,不避此心。問濁世濁經蟲,佛心何以長存。以金剛意,羅漢功,千因不果……”
在這密密的細細的梵唱聲中,有一種變化正在發生。
在雙方戰斗的高臺之外。
在整個名為降龍臺的佛掌廣場之外。
在降龍院之外。
在現世之外。
在那古老而遙遠的星穹里……亮起了星光!
獨屬于凈海的道途之力,于今盡顯,念證舍利!
金色……
黯淡了太多卻搖搖不墜的金色,在無光無聲的降龍臺上,逐漸顯現出來。
仿佛冰冷殘燼中,撥出來的、還未徹底黯滅的炭光。
臺下眾多僧人,幾乎想要歡呼,幾乎要流淚!
凈海扛住了!
在那樣可怕的攻勢之下,凈海竟然守住了自己的不滅金光!
他踏著他的道途,走出了末法時代。
他的眉眼鼻唇,乃至于纖毫毛孔,都是如此清晰,如此明確。
分明是羅漢,分明是金剛,分明具有佛的形象,佛的威嚴,佛的神通!
盡管他的眼角有血線,盡管他的唇邊有血線,盡管他七竅皆有金色的血液流淌,似是法軀已敗,神通已枯……可是他畢竟身上還照耀著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