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結構本應該是有些別扭的,但齊國大匠巧奪天工的設計,讓它顯得如此合理、完整。當它具體地駛進視野里來,你感受到的只有威嚴,只有恐懼。
一頭身高七丈余、體長十二丈,通體皆白的獨角異獸,獨自負索在前。
如山巒般的背肌,將鐵索崩得極緊。
白絨包裹的四足,抓地極穩。
以如此巨大的體型,每一步踏下的時候,卻沒有太大的聲響。
真有山岳之力,流涌于肌骨。偏又溫順,不發出什麼聲音。
此車名“戎沖”,乃是齊國制器坊秘密創制的軍陣殺器,這還是第一次顯于人前!
這一次伐夏,大軍云集百萬,從制器坊中,也只調動了三輛戎沖。可見其珍貴。
而拉車的這頭異獸,名為“負山”。
亦是大齊馭獸坊專門培育出來的異獸,就是為了增加如戎沖這般巨大軍械的機動性。戎沖本身能夠移動,但因為重量的關系,怎麼都快不起來。有了負山之牛獸,就完全可以跟得上大軍移動的速度了。
對軍械的研究、對異獸的培育、對道術的開發……方方面面,都是各大霸主國競爭的領域。
以現世之遼闊,只有六國得握霸名。這六個國家強在方方面面,最后匯聚成滔天國勢,是霸主之基。實力底蘊,遠不是其他國家可比。
此時,在居中一輛戎沖的內部房間里。
密密麻麻的復雜陣紋,鋪滿了整個房間。穹頂、四壁、地面,無論抬頭還是低頭,都繞不過去。
房間里其實有窗,能從里間看到戎沖外間,能夠投射陽光,能夠感受行進過程里的風。
從外間看進來,卻只看得到鐵壁。
曹皆獨坐于案前,卻是并沒有忙什麼軍務,手里捧著一卷書在讀。
這種軍陣殺器內部,是恨不得每一寸空間都利用到的。是以哪怕是伐夏主帥停駐的房間,也并不寬敞。
甚至于都沒有一點拓展空間的陣紋應用,因為在此處鐫刻的陣紋,要更服務于整座戎沖。
戎沖者,為戰爭而生!
在曹皆對面的位置,面貌年輕得過分的欽天監監正靠窗而坐,在行駛中的戎沖里,靜靜看著天空。
星圖道袍垂落,如夢影一般。
“監正可算到了什麼?”曹皆隨口問了一句。
許是有些乏了,順手把書放下,倒扣在書案上。
書封顯現出來,書名為《大夏方志》
這部記錄大夏地理風物的書,他早已讀得爛熟,這會兒的閑翻,更多是為了捕捉戰爭靈感。
夏國絕不是現在很多齊人所認為的“彈指可滅”的對手。
偏偏這種認知大范圍存在。
且一定會左右他曹皆的風評。
完全可以料想得到,此次伐夏之戰只要稍有阻礙,朝野間一定會有人跳出來罵他曹皆不行……
當然,這并不是他現在會考慮的事情。
而他隨口問的問題,也并不指望得到什麼回答。因為齊夏大戰一起,雙方國勢糾纏,天機混亂。此時涉及齊夏的一切,早非人力所能測算——
除非那“人力”強過齊夏之和,但那又怎麼可能?
“算盡蒼生,不能算戰。測度鬼神,不能測國。”此卦師至理也。
哪怕是大齊欽天監的掌管者、星占之術的大宗師,命運之河里占據卦師主流的存在,也不可能針對這場齊夏大戰,卦算出什麼來。
“我只是在看云。”阮泅道。
曹皆搖頭苦笑。
看來這“鎮軍軍師”的職務,阮泅只打算履行“鎮軍”二字。
當然,阮泅若真要對軍略指手畫腳,他的態度也不是如此了。
這張略帶苦色的所謂“小媳婦面”,在軍務上卻是冷硬如鐵的。
“傳訊通道的隔絕,您多費心。”曹皆最后如是道。
談及正事,阮泅倒是收了散漫,很正式地道:“三個時辰前就已經擊破了夏國的主傳訊通道,明天正午之前,能夠徹底鎖死夏國境內的超凡傳訊。”
必然存在于夏國各府的傳訊法陣,有一個獨特的、存在于超凡層面的通道。以便于夏廷對各地的統治。這個傳訊通道連接各地,它必須具備獨特性和不可復制性,在隱秘的時空里貫通,貫徹獨屬于夏廷的意志,不會被符合條件之外的意志侵入,絕對安全可靠。
所謂夏國的主傳訊通道,指的是就是這個。
或以聲紋,或以元力,或注于五行,或連同空間……總之有各種復雜構成。比如齊國境內的主傳訊通道,就是以星力為基礎構建,由阮泅負責維護。
任何一個國家境內的主傳訊通道,其構成和本質信息,必然是國家方面的最高機密。
要找到它,并不容易。要捕捉它,更是一場復雜至極的交鋒。
但雙方大軍還未接觸,齊方就已經在阮泅的主導下,先一步將夏國境內的主傳訊通道擊破——真要說起來,這倒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事情,戰爭真正開始的時候,國勢一壓,軍勢一絞,隔絕通訊只是時間問題。了不起的地方在于時間……
阮泅完成得太快了!
這意味著齊軍客場作戰的通訊劣勢,在明天正午之前就能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