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武三年,就已經消弭了所有的周邊戰事,穩固了既有邊界。
后來的鎮國軍,是在景國的幫助下,去萬妖之門后練出來的。
境內承平多年,周邊實是無可慮者。
齊國要東來劍鋒山,怎麼也繞不開虢國、楊國、胡國這幾個小國。哪里能沒有動靜?
景國的儀天觀仍在,齊國怎麼可能敢打夏國?
就算真個打起來,神武年代的夏國,也重新有了一戰之力!
以上三點,幾乎是夏國軍方的普遍共識。
謝正文雖然壓根沒什麼資格看天下形勢,缺乏視野,缺乏格局,甚至于一丁點有用的信息都接觸不到。但平時跟戰友吹噓的時候,也不免會指點江山。列出齊有幾敗,夏有幾勝,如此之類。
直到去年那一戰發生……
說起來這個華方宇,身出名門,修為不俗。平日里排兵布陣,頗見章法,縱談形勢,頭頭是道。論起軍略來,同齡人少有對手,不然也不能鎮此要地。
只不意想,他臨機之時愚蠢得可怕。
在驟逢偷襲的情況下,只顧著自己的生死之斗,竟完全忘了組織劍鋒山防御,丟失了守將的根本!
謝正文反正在那晚是沒有接到任何命令的……
陣法形同虛設,軍隊各自為營。
敗兵如潮,一經澎湃起來,誰也無法救挽。劍鋒山上的數十年經營,全部留在了如瀑奔流的潰兵潮后,留給了齊軍。
后來……也算是“奪回”了劍鋒山。
真人太華死在自己的成道殺陣之中,天降血雨,落在他親手設計的護山大陣上。
真有一種宿命般的悲性!
再后來……
靖安侯華鴻詔跪在宮門外,請求親自鎮守劍鋒山,表示要洗刷他兒子給靖安侯府留下的恥辱,言曰:“家國之恥,不可一死了之”。
太后也應允了。
謝正文也便歸于靖安侯麾下。重駐劍鋒山。
靖安侯的能力,與他那個兒子的確不可同日而語。
作為軍中基層武官,謝正文的感受非常深刻。
以前華方宇守山的時候,他只覺每日就是例行公事,吃喝應卯。活在今日,想的是幾十年后的退伍生活。
華鴻詔親來后,將士們每天做的事情并沒有更多,但一樁樁一件件都能見得成效。
每日操演軍陣、修筑工事,非常規律充實,將士們的精氣神都很飽滿。
在靖安侯的麾下,他有信心面對任何敵人。
及至于今日……齊夏大戰開啟,岷王親駐劍鋒山。
所謂虞禮陽。
大夏活著的傳奇!
神武年代生人,最崇拜的強者。
旁人且不說,謝正文見到的與自己一營的弟兄,全都士氣高漲,已覺無不可勝,人人喊著必破齊賊。
而驗證士氣和想象的這一天,終是到來。
首先是守在陷阱陣地那里的兄弟們狼狽竄回,那種姿態令他莫名想到劍鋒山失陷的那天凌晨。
一個異常囂張的、戰場上穿白衣的家伙領頭,齊軍的先鋒營氣勢如虹,一路追殺到了山腳。
整個劍鋒山上,駐扎了三萬將士。
在防御的秩序里,以五段山分之。
包括謝正文在內的劍鋒山一段守軍,正要沖下去迎頭痛擊,把那白衣打成壽衣。
轟!轟!轟!
耳中只聽得九天滾雷一樣的悶響。
在齊軍先鋒營之后,無邊無際的精銳大軍,已如海潮涌來……很快就鋪滿了視野。
一時竟不知,人海何處有盡。
上面將官點兵之后,才得出敵軍十萬的結論。
這還只是前軍!
齊軍百萬伐夏,并非虛言。
但更可怕的地方在于——
謝正文入伍多年,也算是老兵了。卻從來不知道,十萬人的大軍竟可以變陣如此之敏捷、進軍如此之速度。
他們劍鋒山守軍,平日里五千人一撥的輪番操演,都不能夠這般自如!
真正在刀口上過活,在戰場上乞食的人,當然能夠明白這種強大。
懂得對手的強大,于是知道,何為恐懼。
立在高聳入云的劍鋒山上,謝正文忽然感覺,自己所倚仗的,似乎不過是怒海中的孤礁。礁石或許依然堅固,但立在礁石上的自己,被吞沒卻是很容易的事情……
好在靖安侯畢竟是靖安侯,上面迅速有軍令傳下來,簡練直接地調動防御,叫謝正文和他的這一隊人,不至于失去了主心骨。
可是剛剛到達陣地所在——一段山的山陽石座、也即護山大陣七十二個小陣眼之“寒蟬鳴”。
他便聽到了如重錘擊石的沉重破空聲,膽戰心驚地抬眼一看,他好像看到了一艘飛在空中的船!
舟應行于水,此船飛于天。
遍體流轉著冷酷的金屬光澤,外殼被猙獰的鐵刺所覆蓋,形如兇頑飛獸。
不,不止一艘!
密集的鋼鐵飛舟似雁陣東來,以恐怖的速度迫近了!
飛舟外殼上的復雜陣紋,瞬間亮堂起來。
天地之間的金行元力迅速匯聚,很快凝成一支支鋼鐵棘槍,閃爍著森寒的光。
而在爆炸般的尖嘯聲中,漫天棘槍飛落——
一時如雹雨!
“結陣!結陣!”
謝正文聽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在這樣大吼。
“結——”
一桿棘槍貫穿了他的身體,將他釘在了山坡上,連同未竟的呼聲,一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