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敵的味道太濃。
靳陵果然心生警惕,沒有第一時間接戰,而是選擇了結陣防御。
因為他清楚重玄遵是之前在臨武北部鏖戰的齊方神臨境將領,而并不知曉先前在錫明城攪風攪雨的那一支齊軍,是何人統帥,具備怎樣的實力。
此時對面兩軍相合,據錫明城而守。
他作為夏方自前線好不容易抽調回來的將領,要以穩定臨武后方的局勢為第一戰略目的,自不可輕率冒進。
將齊軍定在這里,已是初步完成目標,而若是己方大意之下戰敗于此,前線很難再抽調哪位大將回頭,整個東線戰局,或將徹底糜爛!
不是靳陵沒有冒險的勇氣,是夏軍已經輸不起于是一邊緩緩前逼,試探敵方虛實,一邊遣使急召樊敖。
重玄遵也因為這只身出城對峙的驚人之舉,為己方贏得了時間,得以整頓錫明城防務,真正構建起城防來一這個時候他就必須要感謝重玄勝了。為了最大化地調動降兵力量,以抓俘建功,重玄勝在錫明城真個花了不少心思,把城防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也早就把不安定的因素清除了一遍,使得再接手的重玄遵,輕松許多。
當然,這也使得他更像是重玄勝的副軍了……
重玄遵聲名顯赫,又許以重諾,卻也極大地鞏固了軍心。
如此,他竟也在這錫明城,足足守了四天!
直到城外的靳陵,得到了會洺府異動的消息……
在確認另一支齊軍早已離開、錫明城其實只有重玄遵之后,又急又怒的靳陵,
第一時間發起了總攻。
這四天的艱難過程已不必再贅述。在滿城皆為降軍,己方只有三千嫡系士卒的情況下,哪怕是重玄遵,也終于是扛不住進攻,引軍開西門而走。
他一直在等齊軍突破臨武府中部五城,如此錫明之圍,不攻自解。但等了四天之后,終是沒能等到。
齊軍固然是察覺夏軍后方的騷亂,不顧一切突進。夏軍也是拼了命地抵抗,不肯稍作讓步,以一具具倒在前線的尸體,為后部剜瘡留出時間和空間。
齊軍亦勇,夏軍亦勇,生死線推進艱難。
重玄遵只能撤。
重玄勝未殺降兵,重玄遵亦末行屠殺之事。
滿城降兵,復歸于夏。他只帶走劉義濤等寥寥數人,并且需要迎接靳陵的銜尾追殺。
這是一場慘烈的逐殺戰。
三干在攻城戰事中得到了足額補充的先鋒營,在錫明城防守戰中,戰死了五百人。
在這場逐殺戰里,很快就死得只剩五百人!
一方是大齊天驕,名門之后。一方是夏國勛將,積年神臨。
靳陵固然親身感受到了重玄遵的頑強,感受到這支齊軍的精銳。
重玄遵多次親身斷后,連星輪都碎過兩次,也始終無法擺脫靳陵三萬大軍的圍殺,活動空間越來越小…
好在這個時候,臨武中部五城防線,終是告破重玄遵帶人混跡在后撤的夏軍之中,逆潮而上,冒險突破,終于與齊軍大部會合。
而靳陵也不得不退守錫明城,收攏前線潰軍,重新構建防線。
臨武府戰事,自此正式進入南部七城階段。
夏國的十二月,或許要比齊國更冷。
獨坐霧花城城頭的重玄遵,好似全然感受不到寒風。
一襲白衣,依然不染埃塵。
眸子依然神光深蘊,堅定有力。
隨意往那里一坐,便是一幅水墨圖景。
只是嘴角沒了若有若無的笑意,整個人顯得異常的冷峻,不可接近。
他毫無疑問立了大功。
他在錫明城的殊死奮戰,好像在夏人的腹部釘了一顆釘子,使之運動不便,是齊軍得以迅速突破臨武中部五城的重要原因。
而后在臨武后方游走,多次與夏安國侯交戰,率軍突出重圍,成功回歸齊營,
更是英雄般的壯舉!
聞聽此事之齊卒,莫不為之歡呼。
東線主帥謝淮安,也親自接見他,予以勉勵。功勞簿上,記了重重一筆!
但此時此刻,他只是在想……
戰爭的殘酷,在兵書上真是看不真切。
再怎麼說兵者兇器也,僅是想象,也落不到實處三干人的先鋒營,打到最后,只剩三百人隨他突圍成功。而這場逐殺持續的時間,不過三天而已…
在靳陵絕對的兵力優勢下,他實在難以騰挪。
倘若臨武中部五城末能及時突破,即便是他重玄遵,也沒有信心還能夠堅持多久。
而重玄勝呢?
此時重玄勝在會洺府的處境,只會比他剛剛經歷過的更艱難。因為他在臨武府鏖戰,尚能期待援軍。對方在呼陽關之后,卻是處處皆敵。一旦被咬上,幾乎沒有脫鉤的可能。
先不說重玄勝是怎麼進的會洺府。這狡猾的小胖子,怎麼敢如此做賭?
他憑什麼覺得,他有機會贏這一局?
“將軍。”隨軍副將近得身后來:“兵員已經補齊,拿著謝帥的令,末將親自挑的人。
將士們聽說要跟您,都很踴躍。”
“展旗吧。”重玄遵看著重云低壓的遠空,淡聲道。
這隨軍副將已跟了他多年,才能不算多出眾,卻是極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