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孟府終于開口道:“當武王跟我說,其實景國什麼時候來已經不重要’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柳希夷有些艱難地說道:“所以武王也早就知情…是嗎?”
奚孟府仍然看著天空,只是說道:“在當前局勢下,如果大夏內部不能統一意志,絕無幸存可能。所以在天子突然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權力欲時.我完全理解武王殿下的默許。”
他笑了笑:“而且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嗎?使天子走投無路,是國師的責任啊。“
柳希夷長嘆一口氣。
這位對大夏帝室忠心耿耿的老國相,終是忍不住道了聲:“古來天家無情,無能者尤其無情!“
夏襄帝當年還是放棄了引禍水入現世的選擇,寧愿轟轟烈烈帶著幾個皇子皇女一起戰死。當然不是說,他是一個沒有魄力的皇帝。
而是這樣的選擇,實在是天怒人怨。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是整個現世的公敵,必然會留下萬古罵名!
而今天…
以貴邑城孤城固守,放棄東線馳援北線的大戰略,是奚孟府親自制定并執行的。
在這個過程中發生的事情,也理所當然的應是奚孟府所主使!
夏天子只不過在這個戰略里多走了一步棋,把先帝當年按而未發的后手引動出來…
成為現世公敵的,當然是奚孟府。承擔萬古罵名的,當然是奚孟府。如若饒幸未死,必然要被三刑宮千刀萬剮的,當然是奚孟府!
柳希夷罵當代夏皇無能,著實也不很公允。至少他的這一步棋,走得冷酷,走得不動聲色,走得太狠!
奚孟府淡聲道:“天子若是直接跟我說,我也會同意的。
之所以我沒有先君王之憂而憂,主動想到這一步,因為這實在是太糟糕的棋。便真能以此退敵,毀的也是大夏的根基。我奚孟府就算再大奸大惡,天下人難道肯相信,引禍水入人間,竟是我一人能決?但天子既然覺得我可以擔當,那我便試著擔一下吧。”
他太平靜了。
平靜得就像是當年朝堂奏對。
夏襄帝說,孟府有國師之才。
而他回答說圣天子以為然,奚孟府深以為然。
圣天子既然覺得可以,那奚孟府也覺得非常可以。
他不覺得今天的自己是多麼慷慨,多麼偉岸,這一切本就很簡單。
無非是……
昔日如此,今日如此。
此刻,柳希夷坐在這個不通禮數的后輩小子的旁邊。
但所謂的后輩小子,也早就已經不年輕了。
他翻手取出自己的相國印,搖搖晃晃地掛在了奚孟府的腰間。
迎著奚孟府有些驚愕的眼神。
他哈哈哈地笑了。
“此萬古罵名,憑你奚孟府一人,怎麼擔得起?“
"當禍水倒灌長洛地窟,我當和你一起引導,使之傾落江陰平原,水淹九卒三軍!”
他就這麼毫無形象地靠坐著,像是疲意了,像是放棄了地閉上眼睛。
他的聲音,像是呢喃,像是夢囈。
讓我們一起看看,咱們這位天子迄今為止做的唯一一個重大決定,究竟會帶給夏國怎樣的未來吧!“
真實的世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每時每刻每個人,都在發生自己的故事。
天下形勢的變化,霸國天子的態度,大夏帝國一位老人在城樓上的藝語…
暫時都和發生在桑府東部的這場神臨大戰無關。
這是足以載入史冊的戰斗,兩位無憾成就的天府神臨聯手為戰,翻遍史書也難尋見,更別說他們的對手,是五位大夏侯爺和一頭神臨異獸所組成的恐怖陣容。
戰斗在一開始,就進入到了最激烈的層面。
再怎麼優勢在握,酈復、尚彥虎、薛昌、靳陵、觸讓這些老于廝殺的人,也不會輕縱對手,給姜望和重玄遵機會。
森冷的幽藍火線,已經縱橫交錯封鎖了戰場。
酈復翻掌便把他封鎮的焰花收起,直將一雙手拉開來,大袖飄飄。
嘭!嘭!嘭!嘭!嘭!嘭!
接連六聲爆響。
神通,御氣!
那天地之間無所不在、無處不存的“氣”,為我所用!
當初黃河之會上,牧國天驕那良,亦掌握此神通。
只不過這神通在那良的手上,是完美貼合于他近身斯殺的本能,使其人在空中能夠完成種種匪夷所思的進攻。在酈復的手中,才真正體現了掌控的感覺。
那無形而有質的氣,在此刻聚成了難以想象的“墻”!
天上,地下,東,南,西,北。
這六個方向,一邊一堵極度綿密厚重的氣墻。
以交戰場地為中心,方圓五百丈的范圍,全部被封禁!
自此,空氣不再流通,元力不再流通,也不許人進,不許人出!
法家修士有畫地為牢的術法,但酈復以神通御使的這一手“畫氣為牢”,才是真正的難以逾越。
當初在虎臺爭道,以陽陵侯薛昌之能,也足足三息才打破此牢。
而三息的時間,足夠這些人把兩位神臨天驕殺死不知多少回。
更別說氣墻之外,還附燃著觸讓的幽藍火線。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這氣牢之內,就成了雙方的斗獸場。
未有一方死絕……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