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嫡親兄長田安泰,也在這場戰爭里瘋掉了!
但是曹皆并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評價,而是將這份戰報隨手放到一邊,將目光放到了遠處——
東線戰場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北線戰場大夏奉國公周嬰、宣平侯樊敖等,盡皆戰死,東域諸國聯軍主帥謝淮安已經揮師西進,兵鋒直指貴邑。
此刻他立在高大的戎沖樓車上,眺望著那座好像堅不可摧的同央城。
在他和同央城之間,浩浩蕩蕩的大齊將士如海潮奔涌,填滿了視線所及的一切空當。
那不斷響起的恐怖嘯聲,是射月弩接連不斷地在發射。
戰車
今日的江陰平原,不會有一寸平靜的土壤。
秋殺、逐風、春死,三軍齊出,最后的決戰……已經開始!
重玄褚良、李正言、陳澤青,都親自領軍,不斷地沖擊城防。
整個江陰平原的天空,有一種斑斕的色彩,那是幾位衍道真君遺留的道痕。
阮泅與姒驕,晏平跟虞禮陽……四位衍道強者,還沒正式開始交手,但道則已經開始碰撞!
咚咚咚!咚咚咚!
巨大的戰鼓一遍遍擂響,仿佛在回應三十三年前,齊人在貴邑城下不甘的吶喊。
紫微中天太皇旗高傲地飄揚,放肆地展現著東域霸主的威嚴。
這場舉世矚目的大戰,正堅決地走向終點,走向最后的勝利。
但曹皆的目光,仍然是平靜的。
他那被形容為小媳婦苦相的面容里,具備一種偉大的堅忍。
使得他能夠扛住所有壓力,堅定不移地執行自己的戰略,從而把這場伐夏戰爭,一步步推進至現在這個階段。
這些壓力……
不止是夏國的頑強,不止是景國的強大威懾,不止是齊國內部催促、不滿的聲音,甚至于不僅僅是百萬大軍的生死、齊國伐夏大業的成敗!
還有他自己從開戰那一刻就不可能避免的焦慮!
他的整個政治生命,他的一生名譽,都傾注在這場戰爭中。
他比任何人都想贏得痛快,贏得精彩。
但在很多時候,只能選擇一種不被人理解的笨拙!甚至丑陋!只為了最終的勝利。
于今他站在這里,昂首直脊。
他感受到一種少有的、驕傲的情緒。
并不是驕傲于他掌控了一場大國之戰的勝負,而是驕傲于自己,能夠有這樣的堅持,有這樣的勇氣。
他的目光平靜如海。
直到……
一枝桃花飛來,泛起了微小的漣漪。
俄而漣漪化為驚濤!
一開始只是唇紅齒白的美男子,漫步在小巷中。
一開始只是一樹桃花,過早地迎了春。
這不是一個浪漫的日子。
但錦衣華服的美男子,隨手折了一枝。而后抬起了多情的眼眸,穿過小巷、長街、屋宇、城樓……以及交戰中的近百萬大軍,看了過來。
他看向曹皆的時候,他就已經靠近了曹皆。
便將手中桃枝一遞,遞過來一整個料峭的春天!
同央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若無齊軍,這該是一個溫暖的日子。
若無曹皆,這是花開時節!
虞禮陽的聲音,自有他一貫的溫柔,但輕飄飄地,便砸來了整個夏國的仇恨翻涌。
“此中桃花艷似血,應插在曹君顱骨!”
曹皆的眸中有驚濤,但曹皆一動不動。
“貝郡有凍雪桃花,花中極品,世所罕見。
三十年一開,一開三十年。岷王如果喜歡……老夫可以割愛。”
說話間探出來一只清瘦的手,很是隨意的拈起了這枝桃花,也收下了夏國人無法釋懷的春天。
不顯山不露水地輕輕一嗅,清癯老者臉上帶著微笑。
大齊帝國立國以來,唯一一個在相位上成功超脫官道,偉力歸于自己、站上超凡絕巔的相國,晏平!
“姓晏的有這份心意,本王頗為嘉許。”
姒驕還站在同央城的城樓之上,但是他的拳頭已經先將曹皆身周的空間碾碎:“來日攻破臨淄,必與岷王同去貝郡賞玩!”
但是星光流動如水,那碎滅的過程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
墨玉發簪斜插,面容年輕得過分的欽天監監正,只是平靜地說道:“我為你算了一卦,你好像做不到。”
他語氣竟是異常的認真。
隨后天上地下,一時出現了覆蓋整個戰場的星光網絡。
無盡星光流轉,一瞬間便將四位衍道真君帶離此地,直去天外。
轟轟轟!
天空被不知誰散溢的力量,撞出了一道長痕,好像一條巨大的峽谷,倒臥在高穹。
而武王的聲音如驚雷留下了——
“長生君!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他在呼喚南斗殿之主,曾經號為南極長生帝君的偉大存在!
戰場上有聞此名號者,無不動容。
但夏軍沒有時間歡呼,因為齊軍仍在沖鋒。
曹皆仍然穩穩地站在戎沖樓車上。
視野里并沒有任何身影。
聲音中也沒有任何異常。
但是在命運的長河里,有一個身著冕服的模糊身影,行走在曹皆的命途中!
模糊的身影有清晰的威嚴,他輕嘆一聲:“曹皆,到此為止。”
聲音里的意蘊如此堅決,那像是一種天理般的陳述,決定的是曹皆的一生,且再也沒有轉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