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著曾經以此地為封地,用禍水祭煉兵器的強大家族!
萬年榮光已消逝了,今朝又有何人知?
這塊黑色的命牌,曾經被廉雀在天府秘境里交予姜望。離開天府秘境后,姜望又毫不猶豫地還給了他。兩人因此結緣,成為至交好友。
而此次出征南夏,廉雀又以這枚命牌相贈,請他尋找廉氏先祖的遺留。
冥冥之中,真有一種命運莫測的味道!
此刻它懸浮在姜望身前,在無盡的時間和空間里,有一種偉大的感應在發生。
它本來絕不會存在,它本來早已經沉寂,若不是禍水開始倒灌!
那種感應,不是什麼財富,不是什麼名望,不是什麼力量,不是人們趨之若鶩的所有。而是……責任!
大燕廉氏曾鎮長洛地窟、使禍水不入人間的責任!
人們忘記了,歷史忘記了,就連廉氏自己的族人,也不再記得。
可是它還存在著!
“夏都西去兩百里,有潭曰螭。相傳人皇煉龍子為九橋,螭吻悲泣而東,血淚成寒潭!”
姜望驟然驚覺,若是剝開陣法遮掩,從長河地窟的實際位置來看,此地與位于貴邑西部的那座螭潭,其實已經相去不遠。
他將長劍歸鞘,伸手握住了這塊變得滾燙的命牌,于是感應到了那座螭潭!
有一種偉大的力量在與他呼應。
無言,而描述了萬萬年的歷史。
此刻,姜望的目光仿佛洞穿了歷史長河,在飄飄灑灑的塵埃里,看到龍頭魚身的螭吻虛影,正悲泣而東!
而后一座古老石橋的虛影,跨越時空而來,就在他的面前,落在了青銅巨鼎之上,將這座巨鼎,撞回了原位!
長河九鎮第九橋,是名【螭吻】!
洞窟里長洛絕陣的燦爛光華,一時黯滅!
所有一切危險,煙消云散。
發起時驚天動地,消散時如此悄無聲息。
姜望在冥冥之中感受到,在他的命運之河里,好像有什麼陰翳,就此散去了。
隨后便是無窮無盡的疲倦,如潮水涌來。
參與伐夏以來,除了修行,就是戰斗,沒有一刻停歇。這一次更是從桑府一直殺到長洛地窟,親手斬殺五位神臨境強者,又想盡一切辦法,終于解決了禍水的隱患。
實在是……已經到了極限。
他勉強支撐著釋放了一記禍斗印,以極其微弱的幽光,勉強隱蔽自身,整個人便軟倒在地。
腦袋碰在鼎身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在這個身心徹底倦怠的時刻,他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時候。
“嘶……好疼。”
這麼小聲地抱怨了一句,便沉沉睡了過去。
……
……
長洛絕陣與大夏護國大陣的連接,勾連了禍水,也溝通了長洛地窟與江陰平原。
數以百萬計的目光,眼見得天穹開裂,眼見得禍水倒灌,似有滅世之厄降臨。
而后便聽得北鄉侯尚彥虎那一聲——
“我固當死!痛快啊姜望!”
緊接著便看到星光如幕,竟將禍水擋住。
再然后,就是大齊絕世天驕姜望的聲音,帶著點忐忑、帶著點小心的自言自語——
“鎮住了嗎?”
再然后,便看到天穹裂隙里,星幕開始動搖,禍水又變得狂暴……只見得一座古老石橋的虛影,忽然間橫貫天穹裂隙!
那是長河九鎮第九橋的幻影,落在了長河地窟,也顯化在江陰平原的高空!
那恐怖的天穹裂隙,又迅速愈合了!
所有帶著毀滅的禍水瀑流,又重歸于天盡頭!
最后只有“咚”的一聲響。
是腦袋磕在了什麼地方的聲音。
江陰平原上,數以百萬計的人用心去聽。
天地之間,只有一個年輕人,極度疲憊的、孩童般的喃語——
“嘶……好疼。”
一場滅世之禍,就此消弭無形。
這過程如此短暫,如此奇幻,但發生了什麼,不難判斷。
甚至可以說……清晰可見。
夏國北鄉侯尚彥虎,企圖引禍水倒灌人間,水淹大齊九卒三軍。而大齊青羊子姜望,斬之!鎮之!
……
“哈哈哈哈哈!!”
同央城頭,大夏國師柳希夷,笑得手舞足蹈,眼淚都笑出來了。
“天子欲行大事,卻不密不周。真是下得一步好棋!不僅于事無補,還幫姜述掃平了人心!!”
“哈哈哈哈哈!!”
長笑罷了。
他一甩大袖,就在這城樓之上,端端正正地跪坐下來,對奚孟府道:“我乃大夏國相,不愿死于齊人之手……有勞國師了。”
奚孟府隨手一招,從旁邊士卒的腰間,抽出軍刀。
便提著這柄普普通通的制式長刀,走向跪坐的夏國老人。
“我還有最后一句話。”柳希夷忽道。
奚孟府看著他,靜等著他開口。
柳希夷一本正經地道:“我觀這滿朝文武,皆是英雄。但堪交者,唯你奚孟府一人。我膝下無子,你也沒有爹。不如……”
刷!
一刀斬過,頭顱滾落。
奚孟府提著血淋淋的軍刀,就此轉身。
躍下城墻,殺進萬軍。
他的身形如此自由,就如當初跳下那條船一般——
“大夏國師奚孟府在此,誰與我決死!?”
他落在春死軍的兵潮里。
兵煞涌動了幾回,便歸于平靜。
……
……
貴邑城,寶華宮。
夏皇帝端正地坐在龍椅上,不發一言。
旒珠垂下,是深不見底的陰影。
而一襲盛裝人獨立的大夏太后,也只是緘默地轉身,走出這寶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