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經氣血兩衰的重玄云波,猛地站起,轉身抬腿,一氣呵成。
一記漂亮的鞭腿,便將這個草包抽出了大門外。
“滾!!!“
重玄勝在他親愛的伯父之前,先滾了一步。
當然,他長得不如他伯父英俊,滾的姿態卻是瀟灑很多。
大齊武安侯,正在院中等他。
見得他此般模樣出來,也不說別的話,只取出一條手帕來遞給他,示意他擦一擦。
重玄勝一邊擦著額上血跡,一邊與老朋友并肩往外走。
擦著擦著,覺得有點不對,放到眼前一看:“你這是哪里來的手帕,這麼香、又這麼漂亮,還是粉色的?”
姜望聳聳肩膀:“在學宮的時候,不知道誰放在我房間里的。我看上面還繡了金絲,紋了潔塵法陣,
應該挺值錢的,回頭你幫我賣了。”
重玄勝“喊”了一聲,狠狠地將這條粉色手帕摁回傷口上,繼續往外走。
“還有嗎?”他忽地又問。
“什麼?”
重玄勝拿著手帕,在姜望面前招了招。
“還有幾個香囊,一柄劍,一張短弓,一本詩集…唔,怎麼還有一套茶具?”姜望邊說邊往外掏東西,盡是些零零碎碎。
“行了行了,打住吧你。”重玄勝覺得額頭開始有些疼了。
姜望也就不吭聲。
“剛剛葉恨水跟你說了什麼沒有?“重玄勝又問。
“沒說什麼。就隨便夸了我兩句。還說你在伐夏戰場表現得很好,他很欣賞。”姜望想了想,又補充道:“看起來沒有生氣。”
“生不生氣,倒也不會在你面前表露。再者說,葉恨水這樣的人物,也不會上趕著送外甥女,也就是老爺子尚有幾分面子,才叫他今日登門…”重玄勝這般說了一句,又道:“管他呢,關我屁事!
這會終于走到了侯府大門。
重玄勝道:“咱們可得走回去了,重玄家的馬車,以后咱們都用不上了。“
姜望只道:“就當散步。”
于是兩人安步當車,真個就并肩往外走。
走出博望侯府,走出博望侯府所在的街道,匯入臨淄繁華的人流中。
熙熙攘攘的世界,有時候會格外讓人有一種疏離的感受。越是熱鬧,越是格格不入。
對有些人投來的異樣眼神視若無睹,重玄勝用粉色手帕按著額頭,嘴里忽地嘆道:“還說這次離開學宮就搬家的。老住在搖光坊那套小宅子里也不是個事,不符合我現在的身份。“
“現在呢?“
“也搬!搬去武安侯府!“
姜望:“…真好,你從我家,搬到了我家。”
重玄勝很嫌棄地了一聲:“會不會說話?你得說,‘咱們家’!”
姜望嘆了一口氣。
重玄勝又道:“咱們一家三口以后好好過日子。”
“我還有個妹妹,你是不是忘了?“
“那就一家四口。“
姜望斜乜著他:“我的意思是,離我遠點。我自己有家。“
“行,好,姜青羊你很可以。既然你這麼說,既然你這麼冷酷。以后武安侯府就一分兩半。你西邊別來我東邊,我東邊保證不去你西邊。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姜望完全被打敗了,沉默了半響,問道:“搬家后第一件事是干什麼?“
重玄勝認真地想了想:“請晏賢兄來做客?”
“雖然很有道理,但我想問的是…”姜望道:“你和十四,不成親嗎?“
“哈哈哈哈哈…”重玄勝大笑起來。
笑得張揚,笑得放肆。
笑得歡快極了。
封侯何足貴,萬金何足惜!
笑得行人紛紛側目,看他像是看傻子。
青衫磊落、風度翩翩、明顯不是個傻子的大齊武安侯,也陪著他走,也陪著他笑。
搖光坊的姜家府邸,也算是一個熱門的地方。
姜望封侯之后,關系七彎八繞的各路訪客,幾乎將門檻踏平。后來他就躲進了霞山別府。
臨到府前,重玄勝放下了手帕問姜望:“傷口還明顯嗎?”
姜望仔細看了看:“很淡了。"
“影響我的英俊嗎?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姜望實在不知道對打一個不存在的東西,怎樣才算是影響。
沉默有時候是一種答案。
當然重玄勝所看到的答案,和姜望想表達的,顯然不同。
他擺了擺手:“你趕緊給我治療一下。"
姜望這邊很給面子地掐起印決。
他又道:“算了,我去找家醫館。你別把我傷口刺開了。”
姜望捏成醫術印決的手,一下子就握成了拳頭。
但重玄勝已經跑開了。
他真個去找了一家醫館,仔仔細細地處理了額頭上的傷口,直到一個紅印子都瞧不見,這才又大搖大擺地轉回姜府門前。
紅光滿面的門子老遠就迎上來:“侯爺好!勝公子好!"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門子的地位,跟主家的地位直線掛鉤。
他一開始來姜家做門子的時候,姜望還只是一個子爵。放在權貴云集的搖光坊,真是毫不起眼。姜望自己能夠趾高氣昂的,時不時還欺負一下朝議大夫家的至子。他這個做門子的,卻常常是夾起尾巴做人,逢人先帶三分笑。
但誰能想得到,主家這麼爭氣?
這才過了多久,他舔一個侍郎家的門子還沒舔明白呢,子爵就變成了侯爵。還是食邑三千戶的那種,
大齊最年輕軍功侯!
他一夜間就從舔人者變成了被舔者,那個侍郎家的門子都排不上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