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衡陽郡告別了一眾送行人等,有兩百名銳士騎馬拱衛,姜望獨坐專于出使的特制馬車中,就此北行。
臨淄諸事皆寧,倒也沒什麼可掛懷的。
新任的衡陽郡守婁子山,來了個十里相送,在邊城依依惜別。
今時今日,武安侯自然是陽地的驕傲。
而陽地三郡里,衡陽郡作為舊陽國都所在,自是遠遠強于另外兩郡的。黃以行身死后,赤尾郡守高少陵一度謀求轉治衡陽,但因為臨海高氏終究底蘊不足,未能功成。
想不到是這個婁子山笑到最后。其人倒是并非什麼世家出身,也未聽說有倚靠哪位大人物。姜望特意看過政事堂給出的考評,是“內政卓異”,瞧著是以才能居其上者,便也有意結交。先時十四失蹤一事,他也是出了力的。
此外,田安泰在伐夏戰場上變成了一個瘋子,自然不能再擔當他的日照郡守。這算是為國犧牲,朝廷不可能奪其權,因而以田家一位族老繼任一田常之前一直在謀求這個位置,為此做了很多努力,但最后沒能達成目的。
據說是田安平指定的最后人選。
個中細節姜望也不是太清楚。在成就洞真之后,田安平在田家的話語權顯然再一次躍升,田常和姜望的聯系,也愈發謹慎小心。伐夏歸來后,幾乎沒有聯系。
姜望倒不是說一定要利用田常、田和這兩個人做點什麼,只是對于田安平這樣一個危險人物,有幾分本能的戒備。手上握住幾張底牌,也能安心一些。
此去牧國,迢迢萬里,于姜望而言,仍是修行而已。
除了喬林實在嘴碎,時不時要來跟姜望說一些軍中逸聞外,幾乎沒有別的事情。
姜望也不介意,權為路上的調劑。
隨口搭幾句話倒不至于影響了修煉。
“咱們現在走的這塊地方,以前可是亂得很,人稱臥牛墳。鄭國、曲國打得是不可開交,周邊幾個小國也被攪得不得安寧。還有很多山匪賊寇,都在這里流竄.“喬林興致勃勃地講道:“星月原一戰打完后,兩家都安分了很多。咱們齊國和景國,他們總是要選一邊站的。“
一個小小的隊正,和當朝武安侯解說天下大勢,并不是什麼稀奇事。
當初在黃河之會,他還給武安侯解說過戰斗呢!
換而言之,武安侯當初奪黃河首魁,等于是他也有貢獻的吧?
軍中很多人還不信,這回這麼多人都看到了,回頭一個個打他們臉去。
“真打啊?”姜望問。
“那可不!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喬林信誓旦旦:“也就是顧忌咱們和景國的態度,不然鄭、曲之間早就滅了一個。“
姜望作為齊國現在毋庸置疑的高層,當然知曉鄭、曲兩國一直是明斗暗合,以相對激烈的方式,來爭取自身的獨立。
但他也并不因此嘲諷喬林無知,而是饒有興致地道:“你對鄭國的情況也了解?“
現在這塊地方名叫臥牛坳,就在鄭曲兩國中間的位置,倒是不知因何而得名。但占地極廣是真的,在鄭曲兩國默許下亂了很多年也是真的。
此刻車簾半掀著,喬林搶了車夫的活兒,坐在駕位上,提著韁繩,很自信地講道:“。鄭國嘛,他們那個國君試不行。
垂垂老朽才依靠國勢勉強成就的神臨,修為很不穩固,想要超脫官道是不可能,
想要更進一步也做不到。又不能退位,現在退位就是修為倒轉,就是死。只能消耗國運來保住修為吊命。了,也不知鄭國還能給他吊幾年。
姜望若有所思地問道:“鄭國不是有個顧師義麼?他不管?“
說起顧師義,喬林亦是語帶敬意:“顧大俠早說過不理國事,除非遇到滅國之禍,不然不會出手。鄭國皇室也就是出了個顧大俠了,不然就現在那個國君,早就被人拖下馬來。”
顧師義天下豪俠的美名,傳得實在是廣,連喬林這樣的天覆軍士卒,說起此人來都是頭頭是道。
念及豪俠,姜望又想到了魏地豪俠燕少飛。那也是一個讓人心折的人物,自那次黃河之會后,再未聽得其人消息,也不知去哪里。
或者有朝一日會再次名動天下,或者從此不會出現在世人耳中,都不稀奇。
現世宏大,歷史浩渺。
多少豪杰似流光一瞬,又有幾人能如烈陽長明?
姜望隨口道:“這地方既然有點亂,那你們加些注意。“
“侯爺放心。”喬林道:“末將早已布置下去,兄弟們都很機警。”
姜望又道:“有天覆軍銳士為儀仗,想來也沒幾個不開眼的來打擾。“
喬林當然是與有榮焉。
樂呵呵地道:“那是!我大齊帝國的使節隊伍,量那些宵小也不敢來觸霉頭。末將保管將您的車駕守得水泄不通,叫蒼蠅都飛不過來,您盡管安心修煉!“
話音未落,忽有一聲響起—
“太虛門下虛澤明,請見太虛使者姜望!“
喚的是太虛使者,而不是齊國武安侯。
姜望便在馬車之中往外看,見得是一個少年模樣男子,身穿陰陽道袍,長身玉立,站在車隊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