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擺擺手,對宇文鐸道:“宇文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還是算了吧,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不需要被布施,更不需要這種形式的“被布施”,尤其不愿意被人用這種方式傳教。
草原真是個危險的地方……
宇文鐸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會被拒絕。
但凡對草原有些了解的,都應該知道神恩廟的名額是多麼大的誠意。
但凡知曉神恩廟,怎會不想去見識?
“可能我沒有說清楚。”他頓了頓,瞧著姜望的臉色,小聲說道:“神恩廟里,也有神華男子……”
喬林立即眼觀鼻鼻觀心,耳朵豎老高。
姜望不得不認真一點地說道:“其實我更希望宇文兄能帶我去看看草原的風景……真正的風景。比如天之鏡,不知現在方不方便?”
宇文鐸豪爽一笑:“侯爺想賞景,自然方便!”
其實這時候的天之鏡,正在休漁期,是不允許牧民靠近的。但以宇文鐸的身份,特例安排一下,自也不是什麼問題。
當下便轉道出城,三人并馬,往大名鼎鼎的神鏡湖而去。
作為草原上最大的湖泊,它像一面鏡子,鑲嵌在無垠的草原。它是東部草原的中心,是草原人的母親湖,哺育了太多生命。
它像是一塊凍琥珀,像是截取的一段天空。那麼晶瑩、澄澈,又靜好。
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它的美麗。
能夠描述一二的,只有站在那黛青色的湖水前,那“靜水悠悠在心頭”的感受。
這里有一種寧和的氛圍。
牛、羊、馬、鼴鼠,甚至獅虎、狼、馬群,都在這里慢悠悠地飲水,彼此相安無事。
在那煙波浩渺的湖水中,偶見幾尾紅魚,幾只綠龜,一群水鳥。
牛的聲音,馬的聲音,水波微漾的聲音,振翅的聲音,就是最美的樂章。
姜望靜靜地站在湖邊,看了很久,也聽了很久。
厄耳德彌,就在天之鏡下。
“心愿已了。”姜望笑道。
“我小時候也常來這里,找個沒人的地方,一個人坐在湖邊。”站在姜望旁邊的宇文鐸道:“看著它,心里會變得很安寧。再不好受的事情,也就那般過去了。”
在這天之鏡前,他的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很輕,完全有別于平時粗豪的一面。
說起來姜望知曉,趙汝成是在邊荒屠魔的時候,認識的宇文鐸。而這樣一個牧國名門的真血子弟,會出現在邊荒那種地方,本身就有很多故事可講。
當然,誰身上又沒有故事呢?
看看旁邊的喬林,多麼傷心,多麼沮喪。他也一定想起了他的心事吧?
“其它國家的使節,大概都是什麼時候到?”姜望隨口問道。
作為最先抵達草原的霸國使臣,他其實更想問,牧國這一次有沒有邀請景國觀禮。景國如果來的是淳于歸,那就算了,若是其他人……出行前齊天子可是放了話的,該切磋的時候一定要切磋。
但有傷口撒鹽的嫌疑,想想不太方便問出口。
宇文鐸自己卻是無甚顧忌,興致勃勃地說道:“就這幾天吧,國書都已是先收到了的。”
“都有哪些人?”姜望很有興趣地問。
“景國使臣是陳算,楚國來的是斗昭,荊國使臣是慕容龍且,秦國使臣是黃不東……”宇文鐸扳起手指一個個數:“對了,雪國的冬皇也會親自過來!”姜望挑了挑眉頭。
荊國、秦國來的都是三九一九年黃河之會三十歲以下無限制場的參賽選手,這且不去說。
斗昭那邊是早有約定,也可先擱置……這個陳算很自信啊!
說起來當初在星月原的交手,他倚仗觀衍大師所贈之星力,一舉橫掃,的確有些勝之不武,陳算不服氣也是很可以理解的。姜望完全可以承認,若只憑自身實力,那時候他還不是陳算的對手。
可今夕何夕?
星月原之戰,已經是前年的事情了。
“冬皇大人竟會親至?”喬林驚訝地搭腔:“與荊國西擴戰爭有關麼?”
他本不是個不懂事的人,輕易不會在武安侯與牧國人的對談中開口。
但雪國新晉真君,號為冬皇的強者,親自來牧國觀禮,這本就是一個強烈的信號。
作為一個合格的使節,武安侯當然會為此有所思慮。
但畢竟是在人家牧國人的地盤上,以武安侯的身份,有些話不方便開口,有些問題不適合問。
那麼這個時候,他喬林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武安侯不方便問的問題,他喬林勇于承擔,勇敢開口。這樣,牧國人回答最好,若是不回答,武安侯也不會尷尬。
“ 這我就不知道。”宇文鐸打了個哈哈:“大家都是來觀禮而已,其實也不必想那麼多。”
宇文鐸這話在解釋的同時,好像有意有所指。甚至說直接就是暗示了——別國都想得很多,你們齊國不想著爭取一點什麼嗎?
但姜望全無反應。
他只是很好奇……喬林這廝剛才還一臉的哀傷遺憾,現在表情變得這麼驕傲是怎麼回事?
唔,陳算的天機神通相當不俗,開花之后更當莫測。若是對上了,應該化繁為簡,不能讓戰斗走入復雜的局勢……
“武安侯對冬皇也很好奇麼?”看著若有所思的姜望,宇文鐸很貼心地道:“到時候如有什麼宴席,我給你安排到合適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