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與鐘離炎此劍相較,卻顯虛妄。
姜望那一劍,是天柱傾折之勢,是他彼時的極勢之劍。
而踏足武道二十一重天的鐘離炎,這一劍不止在勢。是有傾山之勢、傾山之意,更有傾山之力!
一切都黯淡了,因為此山遮天蔽日。
一切又都被推開,因為此山勢無可阻,掃盡塵埃!
一切都被排斥,一切都被碾壓。
這是姜望所面對的,第一個比肩神臨的武夫。
這就是武夫踏足二十一重天之后,所能夠展現的恐怖力量。
此時天開地闊,四面皆無,唯有重劍如峰巒。
神人以此劍推之,橫絕八荒,勢不可擋!
然而此山之前,立有人。
人伴山字……是為“仙”!
那個虛懸高穹、剛剛崩散了手中雷光的身影,面對如此磅礴的一劍,卻不退不避,更往前行。
直面煌煌劍山,腳下青云隱現,在那幾無可查的氣機罅隙里,一個踏步,已然踩在了劍山之巔!
真是藝高人膽大。
其人胸腹之間五府輪轉,天府之軀的璀璨熾光,瞬間洞穿了鐘離炎這一劍對視野的壓制。
障目之山自此移。
一時之間,兩位當世天驕的對撞,呈現了更為清晰的畫面。
烏顏蘭珠見得那鐘離炎血氣狂飆,如神魔降世,劍山橫碾,要鎮壓一切不服。己身雖在場外,雖然知道青牙臺絕對能夠保證觀眾的安全,也有一種孤身立在暴風雪中的惶然。
便在此時,齊國那位武安侯從山影中走出來,踏足于山巔。
袍角漫卷,飄飄如仙。
或許人間唯有此山高,可是仙人總在高山上。
她雖看不懂戰局,看不清交鋒的細節,不明白戰斗里的種種權衡……可是無端生出一種感動來。
此時的青牙臺。
氣血狼煙立地沖天,鐘離炎的身后有重重山影,雙手握持的重劍,如山一豎天地間。
而在重劍劍尖之上,姜望單足點立。
他的左手虛張,五指朝天,指尖五色光團混轉,狂暴的元氣亂流,繞身而行。他的眸中有赤焰,吹息起霜風。
神通之光加持此身,天府之軀解放,使得他一踏有萬鈞,踩著重劍往下去!
又交鋒!
三昧真火沿著鐘離炎的重劍迅速蔓延,不周風一縷,輕飄飄地落下,幾與鐘離炎迎面。
殺氣濃烈得刺痛神魂!
鐘離炎之劍,是名“南岳”。
因稱南來此劍當魁,故以“南岳”名之
在他決定棄術修武之后,不計成本求得此劍。此劍自重萬鈞!
以力相斗,武夫何懼?
面對姜望解放天府之軀的強壓,他只是將劍尖一挑——
輕飄飄如挑燈花。
挑起了南岳。
竟將天府所聚之勢給掀翻!
氣血狂涌,將劍身之烈焰撲滅。
姜望的不周風吹息即起,飄如掛角羚羊,兇而又疾。
而鐘離炎此劍一豎,已經正正劈在霜風上。
他的劍術大巧不工,簡單、直接,恰到好處。卻是以返璞歸真的劍術境界,達到了近似于重玄遵斬妄神通的效果。
劍氣撞神通!
如果是尋常神臨修士的劍氣,根本不可能擋得住不周風。
唯獨鐘離炎乃神臨武夫,氣血練出神性,劍氣亦有神意,故還僵持了一息才崩潰。
這一縷霜風撞上了南岳劍劍鋒。
傳說中不周山傾倒后飄落的天風,與南岳相遇了。
叮!
卻只是發出這樣一聲脆響。
忽額連珍意瞪大了眼睛,她的修為和眼界都遠勝過她的好姐妹,但此刻也只覺得不可思議。
她看到一枚通體黝黑、尖端霜白的長釘,釘在南岳劍的劍鋒上。鋒芒與鋒芒對撞。
小小的一枚長釘,竟然推著重劍走,將鐘離炎回推數丈!
傳說中八風殺力第一的神通,竟然恐怖如此麼?
身在局中,姜望的感知自然不同。他非常清楚,鐘離炎此刻的后退,只是在避讓不周風的殺力,一待勢盡,隨時能殺將回來。
沒有任何遲疑,反手就將道術按落。
七宿之靈各顯其威,團團環轉于高空。龍蛟狐兔,煊赫光影,叫這青牙臺,如在神境中。而后瞬間交錯!
亂光飆飛,神氣無妄。
可怕的元氣亂流,直接將鐘離炎淹沒了。
蒼龍七變,七宿絕殺!
此時的鐘離炎,才剛剛斬開殺生釘,正迎過來,卻不得不面對這殺招。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超品道術,的的確確令他感受到了威脅。
但這當然不足夠。
在狂暴的元氣亂流中,鐘離炎手持南岳,只悶喝一聲。胸腔之間,竟如轟雷!
周遭氣血直接環為怒龍,當場撞碎了木元凝聚的角木蛟,撞開了元氣亂流,載著鐘離炎一飛沖天。
姜望單手一抬,以超卓的控制力,引導元氣亂流,直追鐘離炎而去。
萬古以來,修行流派何其多也。
為何獨是武道,被視為大有希望、可并行于修行正途的新路?
因為唯有武道,將氣血和肉身真正利用到了極限。
武道脫胎于兵墨,卻又自成一途。
有別于儒道,而獨塑于肉身。
氣血太過強大、炙烈,以至于體內甚至沒有道元存活的余地!
此刻氣血破法,兩相對耗。
鐘離炎卻在氣血之龍上空,高高躍起,持劍一記豎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