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由涂扈這樣一個身份復雜、立場矛盾的人嘴里說出來,就有那麼點若有似無的意思在了。
姜望有心相問,涂扈這句話里的宗派,包不包括蒼圖神教。但是念及這樣就違背了天子所說的‘只帶耳朵和眼睛’的原則,故而話出了口,只是道:“我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主要是六根不凈,自覺沒有佛緣。”
涂扈道:“說你六根不凈,神恩廟又不見你去。想來所圖甚大?”
姜望答道:“其實也很小。”
“大小只是相對的概念,就像時間也只是人為創造的度量,只有這片天地,這方空間,才是本就存在的。”涂扈輕輕勾起嘴角,又看了那口廣聞鐘一眼,轉而唏噓道:“想來枯榮院當年將廣聞鐘放在這里,也沒有想到,它竟會比枯榮院本身更長久。”
枯榮院,枯榮院,涂扈已經再三提及枯榮院。
既然所謂“三聞三佛信”里,“如得廣聞”、“如是我聞”齊名,那想必廣聞鐘也是與我聞鐘同級別的寶物。
枯榮院當年為什麼會將這樣的鎮寺之寶,放到牧國敏合廟?
姜望心中有一種強烈的好奇,但這種好奇,又隱隱伴隨了不安。
這時候宇文鐸的提醒又涌上心頭——麻煩。面前這位是一個很麻煩的人物。
姜望再一次按下了好奇心,笑道:“我對枯榮院倒是完全不熟悉。”
涂扈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便領著路,繞開了這座廣聞鐘——或許現在應該叫“廣聞敏哈爾鐘”?
兩人行過大院,又穿了一道門,才走進正殿中,各自落座。
涂扈正坐在上首,莊嚴肅穆,姿態禮儀無可挑剔。
“說起來,武安侯今日拜訪……”他看了一眼姜望手里提著的大件小件,繼續道:“還帶著禮物,所為何事?”
姜望將手里的禮物放下,鄭重地道:“在下此來,主要是為了感謝涂大人在邊荒的援手之情。 ”
涂扈挑起眉頭:“邊荒?”
姜望訝道:“大人難道忘了麼?就幾天前的事情。”
“可能我太忙了。”涂扈按了按額頭,有些苦惱的樣子:“我做什麼了?”
姜望心中疑惑更深,但也都按下心底,盡量簡短地把事情復述了一遍,并再三致謝。
涂扈聽罷,若有所思:“捕獲性靈,具現本貌,化成倀魔,當是幻魔君的手筆。”
“幻魔君?”
“生死線以北,魔族方的最高統帥之一。真身在萬界荒墓,只是力量投影于此。但他其實很少出手……”
“真魔之上,不是天魔麼?這魔君……難道是絕巔之上?”
“哦,那倒沒有。”涂扈解釋道:“魔君的確強過一般的天魔,但也未能超脫絕巔。乃是萬界荒墓里非常特殊的存在,同一個時代,最多只有八位。現在只存在四位,幻魔君正是其一。”
“不知是哪四位?”
“這四位,分別是神魔君、帝魔君、幻魔君,以及,七恨魔君!”
……
……
……
ps:
所謂“三聞三佛信”,跟前文的一樣,都是筆者揪著頭發編撰的,不要拿書外的佛門較真。
筆者對佛學是根本不入門,只追求一種赤心世界里想當然的哲學自洽,以及勢力構建方方面面的平衡,沒有自成經典的本事。對此有研究的讀者萬勿較真。
===第四十七章 萬里為一橫萬年為一縱===
當初在魔都山脈下的上古魔窟里,所遭遇的那位黑衣魔族,應當就是七恨魔君了。
沒想到竟然是比普通天魔更強橫的存在。
姜望如今回想起來,心中仍有寒意。
當初若不是隔著萬界荒墓與現世的遙遠距離,要不是有觀衍大師出手護道,要不是摘下了赤心神通,要不是……
今日或已是枯骨,或已是魔身。“這八位魔君,是否跟八大魔功有關系?”姜望問道。
牧國駐守邊荒多年,對魔族也有著最為深刻的了解,就像齊國是最了解海族的國家。
涂扈微微頷首:“魔祖親創八大魔功,以此為魔族最高傳承,當年魔族正是因此而興……這八大魔功,在魔族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歷來唯有修八大魔功而成就天魔者,方可稱為魔君。他們被視為天命之主,統治諸域,是魔族至尊至貴的存在。”
姜望忍不住想,既然幻魔君是這麼恐怖的存在,他親自出手,在邊荒設局針對的涂扈,又該是什麼層次的強者?
金冕祭司雖然已經地位崇高,但顯然還并不夠匹配這等待遇。
涂扈身上,真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姜望苦笑道:“也不知我何德何能,竟能卷進這等層面的斗爭里。”
“這也正是我好奇的地方。”涂扈皺眉道:“幻魔君已經將近三百年未曾出手了,雖然說這一次是有所針對,可是牽連于你,也實在有些奇怪
他看過來,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意味:“你身上有什麼跟魔功相關的東西麼?”
“與魔功相關的東西倒是沒有,
不過的確與魔功有過接觸。”姜望說著,撿能說的部分,把當初斷魂峽余北斗鎮魔之戰講了一遍。
當時余北斗親上三刑宮,請法家宗師為姜望正名,此事傳得天下皆知,涂扈自也是聽說過的。
不過細節倒是第一次從姜望嘴里得知。
“不愧是‘卦演半世’!”涂扈贊道:“余北斗阻斷血魔傳承,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