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云云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幕一天暗了!
不止是天光忽晦的那麼一下暗沉。
也不是類似于姜望引動道途殺劍,使星光短暫覆蓋了天光。而是有一片幽暗,蒙住了天彎。
它不是虛無的概念,也不是易散的風景,而是實質的、極具韌性的存在。如是一張黑布,如似一塊鐵板。你意識到若不做些什麼,它會一直存在。
它不是真實的夜晚,可是它比夜晚更深沉。因為陽光無法將它驅散。
此刻青牙臺昏暗的程度,即使是以赫連云云的芒青之眸,也覺得現在這天實在太暗了一些。
那裘衣老者霎時提杖,強大的力量瞬間驅散了老態,橫挪一步,攔到赫連云云身前。不見任何光焰,但赫連云云的身周,明顯擺脫了壓抑。而這老者只是神色凝重地望向高空。
有一種巨大的恐怖,就在這一刻誕生!
此時斗昭注視著姜望,姜望注視著斗昭,沒有任何的言語,刀與劍本身即在表達。對這場決斗的尊重,對彼此的敬意,都在這絕命的攻勢中。
天穹便暗在此刻。
那吞噬了所有光亮的黑暗,仿佛天穹也壓落下來。隱約雷鳴,天低一線!
那如夜幕鋪開的黑暗中,外凸出一張模糊的巨大人臉。看不清具體的表情,說不明白他長什麼樣子,但可以感受得到他瞪大了的、充滿混亂的眼睛,以及張開的、貪夢的巨嘴!
魔物!
簡直荒謬,完全超出想象。
這里是整個草原的中心,這里是大牧帝國的制高王庭,大牧天子停帳之處怎會有魔物降臨?
在整個大牧帝國的歷史上,這一幕都罕見!然市它切實地發生了它堅決地降臨,而極其強橫地擴張影響。
這張巨大人面出現的同時,諸多變化就已經發生。
譬如天地元氣好像增加了重量,變得晦暗且難以調動。譬如立在高處裝飾青牙臺的幾桿神幡,都齊整整地折斷。譬如空間似乎正在朽壞,
可以讓人肉眼觀察得到纖薄。譬如虛空之中魔影幢幢譬如,在姜望的胸腹之間,在那五輪天府之光中間,屬于心口的位置。忽然沖出來一團魔氣!這是一團扭曲混亂有如活物的魔氣。
它好像是拽著姜望的生機沖出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壯大!姑且以它沖撞的方向為前方。
這樣的一團幽黑,從中分出了魔氣五縷,在尾部飄蕩著,如觸手一般,糾纏著姜望的五府之光,好像是在進行著某種程度上的綁定。
用魔氣捕捉神通之光,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手段。而它前部最核心的位置,仍然不斷翻滾變幻,在某個瞬間修然凝實,凝成了一個面目溫吞的中年男子的頭顏。
赫然正是鄧岳!
它一邊與天府之光對抗,一邊念念有詞,誦念著晦澀混亂的魔咒,叫人心煩意亂,神魂動搖。你明明不曾聽過這等怪異的發音,可偏偏卻聽懂了它的表達。或許那也并非它的表達?
“生死!“幻滅!“追憶!“痛楚!“貪婪!“偏執!
或尖銳,或高昂,或幽咽,或沙啞一個個簡單的詞語,只是誦念出來,卻制造了一種極端的混亂感受。聽者無不煩惡,有一種神魂要洞破天靈離體的痛苦感覺。
此方天地都隨之發生了莫名的變幻,恍然一瞬,讓姜望感受到了邊荒!鄧岳,邊荒,彈指生滅幻魔功,幻魔君諸念如流光閃過,姜望終于是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魔物降臨制高王庭,且正在蒼狼斗場青牙臺一青牙臺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本人。
他被當成了媒介,被做成了道標。邊荒里倉促的一次遭遇,那位神秘莫測的幻魔君,就在他身上埋下了手段。彼時的有驚無險,便是為了今日抓他為橋梁!
面對一位魔君的手段,此前堂無察覺當然是正常的。只是為什麼是自己?為什麼是今天?幻魔君的目的是什麼?那涂扈在其中,又扮演的什麼角色?心念急轉之間,身體的動作卻未頓止。長相思在這個時候驟然一折,劍氣咆哮而起。
漫天碎雪逆飛天穹。
那遙遠星穹的星光肆意奔流,不斷地沖擊著這重暗幕。使得籠罩高空的那張臉,都有些光影明滅。
而星樓星路極力綻放的強光,叫人們仰頭望去,就像是北斗七星正在撕裂長夜!
在與斗昭的生死關頭、勝負之間,姜望果斷轉劍。
但斗昭的天曉刀仍在往前,寂滅一切的力量橫行四方,半點遲疑都沒有的一一刀斬在了姜望的胸腹之前!
刀鋒斬入呈現鄧岳外貌的魔氣頭顱,這一張非常具體的臉,立刻呈現諸般惡相,華菱、惡臭、坐立難安!
整顆魔氣頭顏抖著,魔氣亦是一縷縷的轉為死灰色,逸散開來。
姜望和斗昭幾乎是同時做出了選擇,在決分生死的緊要關頭,
一個眼神都沒有,就已經各自轉向,毫無保留。
一刺天穹人面,一斬心口魔顱,好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但事實上只是他們同時感覺到了致命的危險,同時做出了當前形勢下最佳的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