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國現在雖說是萬教合流,但引入的也都是正統教派,如洗月庵,如黃面佛,而不
是說什麼阿貓阿狗都準入。天底下任何一個正統勢力,都不可能給邪教發展的機會。
正教與邪教最大的區別,就在于正教是引人向善,是讓信徒變得更好。而邪教根本罔顧信徒安危,甚制是直接在信徒身上吸血。
若是放開了限制,邪教一定比正教發展得更快。因為信仰邪教的“獲得”,往往立竿見影。邪神本身百無禁忌,也能夠在信徒身上攫取更
多。所謂“損萬人而肥一神”。
于人族而言,邪教無疑是爛瘡毒痛,人人得而誅之。
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子,在信仰無生教之后,竟然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嫗。那麼無生教的性質就已經可以被定義。
在這個過程中,信徒是否自愿,根本不應該作為衡量標準,因為邪教最擅蠱惑人心,很多時候人們的所謂“自愿”,其實都只是在另一種
限制下的不自主。
半個時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時間一到,高行武便拿來了厚厚的一摞“供詞“,交到宇文譯手中。
威風凜凜的驚電鞭,又變成了沉默寡言的車夫,啟動馬車,自歸王城。將驟然喧露,又驟然緘默的赤哈部,留在了身后。
如今的姜望,只是隨口一句話,就有人幫他安排好一切。宇文鐸只是拿出一個名頭,草原上絕不算弱小的赤哈部,便打開冊籬,予取子
求。
修行者愈是強大,離天空越近,離人間也就越遠準也無法回避這樣的客觀規律。
馬車里,宇文擇在看兀赤顏所寫的厚厚一疊供詞,對無生教在草原的發展頗有興趣,同時也是在審視赤哈部的價值。
姜望卻是在紐看那些核心教徒注定不可能有什麼巨大隱秘的供詞,他饒有興致,在只言片語的細節里,去補完當初那位張師兄的形象。
他如何對待朋友,如何對待同窗,如何對待親人姜望已是知道了。他如何對待合作伙伴,如何對待下屬,如何對待信徒姜望正在了解。
方方面面的這些加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張臨川。這當然亦是一種知見的補充。“你打算怎麼處理赤哈部?”姜望隨口問道。
宇文鋒眼睛盯著供詞,語氣隨意地回道:“放在以往,私自傳教是死罪,邪教罪加一等,兀赤顏這一脈都不用留了。現在這個時間就很
巧,恰好是新舊宗教國策交替的時候,有很大的操作空間你有想法?”
“不知道無生教到底傳得有多廣,但很多人的信仰都很淺,是可以挽救的。”姜望抽了一張供詞遞過去:“甚制包括這些核心教徒。”宇
文擇接過來看了兩眼,無非是如何無辜,如何不幸,如何不得已誤入邪教的故事。
當下輕笑道:“哥啊,咱們意見相同。赤哈部這邊只罰首惡,無生教核心教徒得關幾年,其他信徒集中教化,以疏導為主。另外就是無生
教以后列名邪教,禁入草原,掘他的根。”
說著,他也將手里兀赤顏的供詞遞給姜望:“這里有些無生教的情報,有點意思,你看看。”
看得出來,兀赤顏寫的這份供詞很費心思,把能想到的都掏了一遍。為了贏得赤哈部的支持,無生教也的確在兀赤顏這里露了些底。在這
份供詞里,無生教的架構已經顯現輪廓。
無生教所信仰的無生教祖,集神主、道主、教主于一身。既是神祇,亦是道途理想,也是宗教領袖。
無生教祖開醉了具備無窮偉力的無生世界,乃是無上尊神。此處兀赤顏附注存疑,他認為無生教祖應該在真神的層次,未制陽神。此外無
生教有一個名為“翼鬼”的護教法王,是神臨境修為。普經親赴草原,與兀赤顏交涉。兀赤顏在這里還畫了一張肖像圖,是一個身形干瘦的
青年男子,赤心巡天面有猴相,五官兇惡。身形佝僂明顯,脊骨有些突出。
再比如,被宇文譯一拳打死的那位地靈使者,話中仍有不實之處。
[無生老母】并不是她自己隨意取的名號,而是無生教內部的一個榮營封號。
只有推廣信仰達到一定成績的教徒,才有資格獲封。男為【無罪神孽】,女為【無生老母】。在無生教內部,目前不超過十人有此封號。
來草原傳教的地靈使者,是第六個獲得這樣殊榮的信徒。據說得此榮封者,死后能夠直接進入無生世界,獲得永生,得享永福。此處兀赤顏附注,不可信。
張臨川這個人,真是越了解,越能發覺他的可怕。
于智他能成功算計白骨善神、發展無生教;于法他自創《幽雷萘法》,令王長吉也深為忌憚;于道,他已能述道簑經,自書《無生經》,
以為一教之典。
誠然他的原軀在王長吉那里才煥發光彩,但原軀于他,也的確是一種束縛。新得的白骨圣軀比原軀要強出不知多少倍。在換得白骨圣軀之
后,他簡直是“頓開加鎖走魔龍”。
哪怕姜望并沒彰親見其人,只消看一看現在的無生教,也能大概窺得其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