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柄名劍,他的關心愛護不比姜望少。殺生釘也是他的作品,不過沒有什麼名氣,世人只知不周風,不知殺生釘。
什麼時候長相思能夠取代覆軍殺將在齊國名器譜上的排名,他廉雀廉大鑄兵師,怎麼說也能蹭個一日千里。
總之每個人都在專心做著自己的事情。
除了在車廂里來來回回跑了幾十趟的褚幺。
或許跑來跑去,就是他的“專心”。
他長這麼大,也就很小的時候被他爹抱著出過遠門。
但是那時候年紀太小,他已經完全不記得那是什麼情景了。他也不記得他爹的樣子。
他那些天真而狹小的記憶,從來都局限在瓦窯鎮中。
灰蒙蒙的天,堆成小山的磚瓦,光著屁股到處跑的小伙伴,以及疼他愛他的娘親。
這一回不僅出了郡,現在還要出國,甚至是離開東域,去到南域!
他看著車窗外的一切,只覺得萬分新奇。有時候同牛說話,有時候同天空說話,時不時又跑回來,問姜望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姜望一邊修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
才過了一天,黑瘦黑瘦的褚幺就已經完全不認生了,很有幾分他爹的機靈勁兒。當然,一肚子問題,也只敢問姜望。
那個叫“小小”的姐姐雖然很親切的樣子,他卻下意識地不太敢親近。而廉叔叔……長得實在可怕,很像是那種會吃小孩的人。
若不是有師父在邊上,他老早就跑遠了。
“師父師父,這頭白牛好乖啊,您給它取名字了嗎?”褚幺細長的眼睛里,有些躍躍欲試的心情。
想來他也是一個起名鬼才。
可惜他來晚了。
姜望眼皮都不抬一下:“起了。”
“叫什麼?”褚幺好奇地問。
姜望道:“叫‘白牛’。”
褚幺:……
……
打下夏國的是曹皆,一同領軍的有李正言、重玄褚良、陳符、謝淮安。
不過戰后盡皆休養。
移駐夏地的,是從萬妖之門退下來休整的冬寂軍。
統管夏地兵事的,自然是九卒統帥師明珵。
未能爭取到伐夏機會的修遠,在被天子按在冷板凳上將近兩年后,終于帶著他的囚電軍,被調去了萬妖之門。
不過師明珵雖在夏地。暫以“大齊帝國南夏總督”之職,在夏地代行大齊天子的最高意志、名義上統領夏地一切事務的,卻不是他。
而是朝議大夫蘇觀瀛。
蘇觀瀛是政事堂中唯一的女子,在齊地向來與祁笑并稱。
所謂“武有祁笑,文有蘇觀瀛。”
寫得一筆好詞,用得一把好刀。
無論師明珵還是蘇觀瀛,姜望都不太熟悉。
算起來師明珵曾經奉天子之令,同溫延玉他們一起,在兀魘都山脈特意尋找過他,如此勉強算是有一份香火情在。
至于蘇觀瀛,此前則是全無交集。
在姜望封侯之前,雙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里,哪怕同在臨淄,看到的也是不同的世界。
他同其他朝議大夫、九卒統帥的交集,都是機緣巧合,也基本是經由小輩開始接觸。
等到齊夏戰爭結束,他一戰封侯,倒是能夠參與政事堂會議了,還常被天子點名過去罰站,有了與帝國高層坐而論道的機會,但蘇觀瀛那時候已經常駐夏地。
如今整個夏地的駐軍,是以十萬冬寂軍為主力,輔以二十萬齊地調來的郡兵,再加上五十萬夏人混編的新軍。
各府則只保持維持治安的府軍力量,其余夏軍全部裁撤,卸甲歸田。
削減下來的巨額軍費,全部用來建設。
整個夏地正式進入休養生息的階段。
在整個齊夏戰爭中,夏廷先棄奉節,再棄整個東線,最后安樂伯姒成還來了一出引禍水滅世(名義上的罪魁禍首是武王姒驕),導致夏國經營千年的民心,幾乎一朝散盡。
夏人真心實意地愛國擁君,在衛國戰爭里一呼百應,卻被夏廷傷透了心。
“民間幾無復念姒氏者,念則切齒。”
而夏國一干國柱公侯,幾乎死盡。神武、鎮國兩大強軍,全被打殘。百萬府軍在夏國土地上被逐來殺去,放棄來放棄去……
再加上曾經的大夏岷王、現在的齊國上卿虞禮陽居中調和。
齊國對夏地的戰后統治,其實是相對輕松的。所有的難題,都已經提前在戰爭中被掃清了。
曹皆是打了一場徹底的滅國戰爭。
齊天子下令大修夏襄帝陵墓,親書祭詞,稱其為“千古帝王”。爵封安樂侯,世襲遞替于姒成。敕封神名“南襄君”,尊其為夏地守護神明,予以香火,鼓勵夏地百姓祭祀。
又赦免了夏方所有文武官員的罪責,曰之“守土無罪”。
又免夏地十年賦稅,以使地休民養。
如此寬待的政策,不說盡收民心,也極大消解了夏地百姓的抗拒之心。
“以威懾之,以力鎮之,以寬濟之”,蘇觀瀛提出的這十二字南疆策,使得戰爭結束至今,夏地幾乎沒有什麼大的民變發生。
當然,小規模的反抗總是會起起伏伏,也都是常事。
而在蘇觀瀛的治政理念中,“譬如一池春水,些許波瀾,恰是生機所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