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姜某怎可落后?”姜望聽得熱血沸騰,忍不住道:“許兄準備殺幾個?“
他一時豪氣上頭,有心與許希名比試一二,看看誰人劍下所斬惡觀更多。
”—個!”許希名惡狠狠地道。
說罷便拔出他背負的那柄六尺長劍,一步躍出,當場圈住了一名神臨層次的惡觀,兇狠大戰起來!
姜望:......
心中雖是無言,但手上劍光—轉,還是圈住了一只惡觀。以他的實力,等閑神臨層次的惡觀,他挑戰個三五頭并不是問題。但禍水不是逞能的地方。出身三刑宮、對禍水有相當認知的許希名都那麼謹慎,他也應該留有余裕,以應對未知的變化才是。
眼前這頭被劍光圈住的惡觀,青面獠牙,遍身長毛,是猿猴之身,有鷹隼之眼。速度奇快無比,手持雙刀,使得潑風也似。
惡觀無識無想,刀術卻幾近神明!
這讓人難以理解的現象,卻是禍水的現實。
楚地流傳的《山海異獸志》,其中“異獸經”部分,描述了諸多或真或假的異獸。
齊地亦有《異獸志》,乃是稷下學宮的常規讀物之一,關于諸般異獸,也有諸多記載。
此外修羅、惡鬼,都有書籍記載。人類擅長記錄歷史,總結過往。
唯獨禍水惡觀的形象,不曾專門成書。因為它們并無定形,乃是惡具之相,變化億萬。那千奇百怪的陰魔,都常有同類。唯獨惡觀,世間從未有兩頭完全相同。
當然,在這禍水世界中,除了“極惡具顯”的惡觀之外,也有一些獨有的異獸存在。
譬如災厄之獸,見則天下大疫的“蜚”。
真正的蜚獸,可是要比山海境中出現的蜚獸要強大太多。
昔年革氏家主親入“禍水”,以求幼蜚,結果—代真人,自此再無音訊。所以才有了后來的革蜚入山海境,不顧一切,窮逐蜚獸。
也因是如此,對于禍水的危險,姜望是早就知曉一二的。
只是聽聞再多,終不如眼見真切。
當茫茫如海的惡觀鋪開在眼前,當無法計數的神臨層次乃至洞真層次的惡觀悲呼嚎叫,當衍道層次的惡觀撼動天地!見者方能知曉,世間險地難計,為何獨此地稱名“極惡”,佛曰“無根”,道曰“孽海”!(孽海之說,見于《靜虛想爾集》)
人道諸般劍式,姜望隨手揮灑,輕松壓制面前這頭惡觀,三合之后,一劍抹脖。方才還威勢驚人的青面惡觀,在頭顱離體之后,即刻炸開,化為水流傾落。只是這一團水,也十分清澈,再不見禍水之復雜。
由此大約能夠窺見惡觀形成的一種途徑——世間負面累聚,皆落于此無根世界,最終凝聚成禍水。當禍水中的負面累聚到一定程度,就誕生惡觀。
姜望此時才懂得,《靜虛想爾集》中,“苦樂世人,萬般為孽。惡極無往,神鬼皆忌。”這一句的真義。
在稷下學宮與秦漱學道經,秦激講得也是極好。但書讀百遍,真不如一見。
姜望―邊圈殺下一頭惡觀,一邊看向許希名的方向——
這位身量不高的三刑宮真傳,雙手握持六尺長劍,恰恰將身前的惡觀腰斬。而后腳步—抬,又攔住了另一頭惡觀。
仍是禁錮,挑劍,拆解。
他的動作井然有序,每一步,每―劍,好像都有嚴格的規條。雖然他長得如此難看,他米色的長衫和黝黑的膚色、短小的身形與六尺的長劍,都是如此不協調。
但他的動作之間,充滿了秩序的美感。
看他殺惡觀,如觀書家落筆、畫家作畫,每一步都極有章法。
“老爺怎的來了這里?哇,這些東西好丑!
”仙宮廢墟內,白云童子不知何時睡醒了,趴在云霄閣屋頂觀察外面的世界,這一看之下,胖胖的小手頓時捂住了眼睛。
這里或許現在不能夠稱為仙宮廢墟了,經過仙宮力士沒日沒夜的勞動,棲于姜望五府海的這片仙宮群落,已經處于勉強能看的狀況。當然它那些功能性的建筑,仍是沒有實質進展。
“你的記憶,里有禍水世界嗎?”姜望問道。
白云童子表情迷茫:“我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
曾經云頂仙宮迎客童子,系仙宮因果,累世輪回,記憶全失,只有一個復興仙宮的執念。最后在遲云山上,前身煙消云散,僅以因緣―縷,寄于仙宮,生成仙靈。
現在的白云童子,與以前的迎客童子已經完全不屬于同—個人了,甚至于他并不能算是“人”,但仍是有一些迎客童子累世記憶和仙宮本身記憶的殘留存在,會在觸碰到相關線索的時候,偶然覺醒。
譬如云頂仙宮相關建筑的線索,譬如《仙方經》,譬如仙宮力士的制作方法,都是他覺醒的記憶碎片。如今在禍水之中,得到一些記憶,也是極有可能的。
姜望想了想,試探性地道:“菩提惡祖?"
聽到這四個字,白云童子明顯地怔了一下,而后有些迷惘地呢喃:“混元......邪仙。“
“混元邪仙?”姜望沒想到又聽到了一個新名詞:“這又是哪位?“
白云童子捂著腦袋:“我想不起來。
“
“混元邪仙”這個名字,讓他下意識地聯想到了曾經在寄神碑上看到的“道賊”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