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始終是嚴肅的,情緒也冷靜到近乎冷酷。
面對寇雪蛟和面對彭崇簡并無不同。
他執他的法,行他的道。
無論你是貪生怕死,抑或視死如歸,或者狡詐,或者奸猾,或者壯烈,或者仁愛…全都不會影響到他。
‘
與彭崇簡說完這句話,他便一扯手中鎖鏈,將胥明松提在手中,目光巡視一圈,便算是最后的詢問。若無人有意見,他便要帶著犯人離開了。
姜望忍不住開口道∶
"吳真君稍待!
眾皆側目,不知他攔下這位嚴酷的大宗師是想做什麼。
司玉安更是挑了挑眉。這小子難道以為他大齊武安侯的身份,能夠在吳病已面前說得上話?
吳病已回過頭來,看向姜望。姜望誠懇地行了一禮∶
"感謝真君先前在孽海的回護。"
吳病已沒有說話,那嚴肅的眼眸仿佛在告誡姜望——少說廢話。
姜望頓了頓,還是說道∶
"晚輩有個疑問想問很久了,因您在忙正事,不敢插嘴·…您這次帶來孽海的許希名許兄,怎的不見了?您沒有帶他出來嗎?還是說,已經先將他送回了天刑崖?
吳病已沉默了片刻∶
"你見過他?"
姜望一時間只覺渾身血肉都有些僵硬了,勉強說道∶
"在孽海中,我們一直在一起殺惡觀,還聊了很久。
吳病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許希名已經死了很久了。"
但只此一句,其余什麼話也沒有再說。
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嚴肅之外的表情。
只是握緊了手中名為法無二門的純白鎖鏈,抬步一轉,便已帶著胥明松消失在這里。
姜望愣愣地站在原地,瞬間脊背發涼!
如果說許希名已經死了很久,那個與他一起作戰,一起交流的許希名,又是誰人?
如果說是自己修為不足,為惡觀所擾。為何連同行的幾位真君也都無所察覺!?
須知離開孽海最后時刻,許希名甚制是站在紅塵之門的范圍里,與他說了一句話,彼刻司玉安就在旁邊!
姜望和吳病已的這番對話雖然簡短,但無疑是讓人細思極恐,心驚肉跳的。
陳樸忍不住看了一眼懸在空中的紅塵之門。
司玉安劍眉微挑,若有所思。阮泅則是饒有興致地道∶
"這個許希名·是什麼情況?"
一旁的寇雪蛟恨聲道∶
"這人我知道。十三年前,孽海也出現過一次動亂,但是沒有這一次這麼嚴重。吳病已那個時候也來了,還帶上了他的弟子許希名,大約是為了試煉。結果許希名在面對惡觀的時候,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于是離開孽海。吳病已認為他這是在人族戰場上逃跑,在紅塵之門攔住了他,親手對他刑責,并把他丟回孽海,讓他贖罪。許希名羞愧難當,尋了個機會,自殺了.…·吳病已根本就是一柄法刀,不存在半點為人的情感!"
念及與"許希名"聊過的那些話,念及許希名對吳病已的崇拜、許希名談及鑄犁劍的驕傲,姜望一時怔然。
也大概能夠理解了,為什麼胥明松會說,吳病已是天底下第一秉公人。因為這位法家大宗師,對自己的親傳弟子亦是如此嚴苛。
甚制于血河真君霍士及赴死之前,為什麼還要專門求懇一句,希
望此事制他而止,不要罪責血河門人。
想也是知曉吳病已的行事風格。
但即便他是那麼說了,也未能改變吳病已的決定。
寇雪蛟在表述著吳病已的冷酷。
姜望驀然想到的,卻是吳病已第一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時,伸手將他推開,所說的那一句——"年輕人,這不是你的戰場,后退!"
如此嚴肅冷酷的一固人,也終于是在十三年后,承認孽海不是年輕人的戰場。
不過相較于姜望所感受的這些,對在場這些真君來說,更恐怖的地方在于—-
在十三年前就已經死去的許希名,為什麼會在孽海中為姜望所見?
而竟能夠瞞過同行那麼多真君強者的洞察,它到底是什麼存在?1
縱觀整個孽海,能夠滿足條件的存在,其實并不多….
"姜小友。"陳樸看了過來∶
"你說的那個許希名,跟你聊了些什麼?"
這本該是作為許希名師父的吳病已所問的問題,但吳病已什麼都沒有問,就已經提著胥明松離開。
姜望隱隱感覺得到,自己已經被某種力量鎖定了,目光落下,即是桎梏。陳樸此刻的警惕非常明顯。
就連司玉安的手,也搭在了那一根茅草上。
而阮泅便在這個時候一步走來,站到了姜望旁邊,驅散了所有壓力,語氣平緩地說道∶
"年輕人有責任心,勇于進孽海擔責。不管出了什麼問題,都應該是你們這些同行真君的問題,諸位以為然否?若是你們都沒能察覺什麼,卻要求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有所洞察,也實在有些難為人。
"阮監正誤會了。"陳樸緩聲道∶"我對姜小友并無要求,只是問幾個問題。"
阮泅看了看陳樸,又看了看司玉安,才慢條斯理地道;
"你們這樣問問題,年輕人臉皮薄,難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