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衰氣,藏在她的眼角眉梢,灑在她的肌膚骨骼,腐化在她的人生里她久為國事憂思,也一直困頓于修為的停滯,自知是老了的。如今坐視丹國在風雨中倒塌,她在獨自清修的百花樓上愁緒萬端,完全看不到遠處風景,也看不清家國未來,喬國現在的苦苦支撐、喬國君臣彈心竭慮的努力,這麼多年的歲月交付了……又都有什麼意義?
仍不過是霸國之獸巢,仍不過是盤剝百姓以上貢的唇弱之徒。國不足以稱國,外不能撐風雨。說起來這樣的喬國,比那個一夜之間被滅的無生教,又強到哪里?
天子枉為君父,她亦枉稱“護國”這麼多年活過來,天下事情她看得清楚,人恰恰是因為清醒而痛苦。
比如她很明白,早先河谷平原的這件事情,原本是河谷諸國有獨立的需求,景國有在現世西南駕刀的需求,兩方一拍即合。當然現在看來,在原定的河谷聯盟內部,丹國是有借盟國之勢沖刺出一位衍道真君的計劃的。以此掩蓋他們的真君老祖嚴仁羨之死,算得上是險中求生的一步棋。
十一年前那場元始丹會,搞得轟轟烈烈。丹國假嚴仁羨之名,玩了一出隔世傳丹。,唬住了不少人,徹底打破了嚴仁羨已經身死的所謂“謠言”。現在想來,丹國人簡直是以嗡”成道,把天下人騙得團團轉。騙到了包括他們喬國在內,河谷諸國的意動。騙到了景國的支持,也騙到了秦楚的警惕。遺憾的是,并未能扛住這種警惕。
所謂的河谷之戰,一開始其實是秦楚察覺到河谷諸國聯盟之事,故而決定聯手斬斷景國爪牙,開一席瓜分河谷平原的盛宴。
但景國的應對非常果斷,一見事不可為,立即全面退出現世西南。以實際行動表態,他們完全不對這里施加影響,不得不說,是以退落子的一步好棋。作為西境和南境的霸主秦楚兩國對現世西南本就有更多的訴求。
在景國全面退出后,兩大強國都不滿足于原定分割的部分,于是以一場真正的大戰來決定雙方態勢、厘清最后的收獲。
雙方逐漸加碼,最終打得無比慘烈。什麼是天下大勢?說來說去,就是更大的利益分割。昔日之河谷諸國,今日之丹國,又有什麼區別?嚴仁羨若在,“人丹”之事,死一真人即可,運作得當,一位神臨就足以擔下責任。嚴仁美不在了,整個丹國,也早就沒有存在的理由。至少沒有掌握如此多利益的理由。殘酷的是....在現世這張巨大的棋盤上,喬國從始至終,都只是被分割的利益,而永遠失去了持刀分割利益的資格。
閔幼寧在心里輕輕地嘆息。隨著年月的增長,才知道年輕時候的雄心萬丈,是多麼可笑隨著年月的增長,才知道年輕時候的雄心萬丈,是多麼可貴……“閔府君,閔府君!大事不好了"忽地有一陣喊聲,伴著急促的腳步聲追上樓來。閔幼寧截斷了遠眺的憂愁視線,回過頭來∶“現在的喬國,還能有什麼大事……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她已經看到了府里這名侍衛身上的鮮血。
“怎麼了?”她起身問。那侍衛半跪著癱在地上,強忍著痛苦,急聲道∶“楊崇祖瘋了剛剛直接殺入府中來,見人就殺,已將小姐擄走”
“什麼!?擄去了哪里?”侍衛道∶“說是帶回楊家成親“砰I閔幼宇直接飛出窗外,自往楊府而去。
現在的閔家,就只有一個小姐。
便是她的嫡親孫女閔燕蛾。她這一生,養了四個丈夫,但自己吝于生育,只在一百多歲的時候,生了一個兒子。
兒子又只得一個女兒,向來是被她捧在手心、視若珍寶的。侍衛聽說的楊崇祖,乃是國中副相之子,與自家孫女閔燕蛾,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個孩子感情甚篤,本也稱得上是良配。但不知為何,在去年的時候,燕蛾忽然就對那楊崇祖沒了感情,執意不肯嫁他,說這人變了,不能再叫她心動。
她雖然看不出來楊崇祖哪里變了,但自己的孫女說不嫁,那就不嫁。她閔幼守的嫡孫女,自然有自我自由的資格。
女娃本也不必嫁人,修行自有高天。未來廣闊,本不必在意什麼一時繾綣。況且就算一定要談婚論嫁,以燕娥的人品相貌才華,在這喬國,還愁找不到一個好夫婿楊崇祖不過中人之姿散了也就散了。卻怎麼想得到,這楊崇祖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卻敢武力擄掠?
楊家匹夫竟是怎教的兒子舊幼寧隨即又生出警惕來。她不覺得楊崇祖自己有這樣的實力,能夠強闖閔府。更不相信這背后沒有那個楊老匹夫的支持。聯系到丹國的事情,她不由得懷疑這其中是否存在什麼陰謀。在外部哪方勢力支持下的政變?
一邊傳音給親信手下,讓她通過隱秘渠道,迅速通知國主。
一邊帶著一肚子怒火、滿心猜疑,橫飛長空,穿街越市,直接撞到了楊家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