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人類的文明起于火,人字劍的這一刻,也被三味真火所點亮。隨著知見的豐富,三味真火只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容易洞穿張臨川的防御。而自臨淄至此,太多的努力,都是為這"了其三昧”。此刻赤焰高熾,長相思高舉,輝煌一似漫漫長夜里點燃的第一根火炬,照亮了這個慘惡世界,分解了無生世界的阻隔,
為生死之爭開路!
劍仙人狀態下簡簡單單的統合,為這個世界翻開了新篇。
而張臨川只是冷漠地低下頭來,看著越來越近的這一劍,看著也如烈焰一般在燃燒的姜望,淡漠地道:“我行我道,道也簡單。天不容我,打破這天。地不容我,打破這地。你不容我殺了這你!”
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霜風!
整個人身外,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細看來,那豈是火光?每一縷火光之中,都是無數幽暗的電光在跳躍。它們影影綽綽,它們邪惡喧器,
它們也生機勃勃。
神霄幽雷禁法!
仍是幽雷禁法的框架,但是加入了現世真神的神道理解。強化了殺力,豐富了未來,拓展了邊界。
遠遠看過去,空茫的天穹背景之下,身纏黑焰與身纏赤焰的兩個人撞到了一起。
高宣的半邊是幽暗的,幽雷電型千萬里。
地面的半邊是燦爛的,赤焰朵朵燒濁世。
在這個蒼茫的無生世界里,這是從未有過的碰撞,這場血淋淋的廝殺,是開天牌地的一幕。
黑與紅,一觸即分。
赤色的在墜落,赤海在退潮!
毛老四那幽暗的只是稍一頓止,便不可挽回地再傾落,壓著那文明的火光往下墜。
即便五命皆死,六替皆失,九劫已敗其五。
至少在這無生世界里,張臨川還是無限接近于現世真神的存在。他承認姜望對戰機的把握妙到毫巔,但是在實力的碾壓之下,戰機把握得越準確,死得就越快。
姜望一路下墜,一路吐血!
而張臨川一路直追。
在無盡幽雷赤焰中,那雙赤金色的眸子始終與他對視。
早在楓林城,這雙眼睛里就從未有過軟弱,一直不卑不亢,堅定自我。這種堅定,讓張臨川恍惚覺得他嘴角的血跡,都有一種不朽的堅持。
張臨川并不覺得可敬,當然也不會覺得可笑。
他只是有些遺憾,他這一路走來,自認每一步都走得盡量完美了,在有限的條件下,做到了能力范圍內的極限但沒能提早扼殺差望,或許是一個瑕疵。
他不是一個苛求完美的人,偶有疏失,彌補即可。
現在就是彌補的時候。
他握住了他的拳頭,往后一收,幽雷暗芒在他的拳峰上游走。隱約間引起了天地的共顏。
生死當頭!
然后他看到,姜望眸中那不朽的赤金之色,這一刻耀遍了周身,映得其人如金身佛陀。在仿佛永無休止的墜落中,他又挑出了雪亮的一劍。
道途一劍!
天下皆敵的時刻,非獨張臨川一人擁有,姜望也曾經歷過。
但即使是被鏡世臺公開通緝、被天下人唾棄的時候,也始終有人相信他,始終有人支持他,始終有人為他的清白奔走。
當然也一直有人在為張臨川奔走一一或是想著怎麼跑遠點別被他連累,或是想著怎麼追到他殺了他。
姜望有過最晦暗的時候,也有過最輝煌的時候。
晦暗時天下皆以為通魔,輝煌時天下皆知絕世天驕、一言而滅無生教。
在這晦暗和輝煌之中,在這低谷和巔峰之間,始終不變的,是那個“我”。
于是有了這一式真我道劍——
非我譽我皆非我!
這是他自“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后的第二式真我道劍,乃是在逐殺張臨川的萬里遙途中感得。
此劍分為兩式,壓則舉世謗之,抬則舉世譽之。
在無休止的墜落中,姜望抬以此劍!
如雪的劍鋒竟然斬出五光十色。
那是無數贊美,無窮吹捧,無盡現世奢靡的浮光。
光怪陸離飄飄然。
在此劍之上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質量,丟失了“自我”。無數幽暗雷光,變成了一個個虛幻泡影,失去了本質殺傷。
就連張臨川本人,也被這劍意侵襲,身軀明滅不定,由一個真實恐怖的強者,向一個虛幻不定的泡影轉變。
這一劍對神道的殺傷性太強。
神道在很多時候都是虛幻的凝聚,是信仰之力匯聚成神,是妄想結真。
而這一式道劍,是以虛妄夸張虛妄,以夢境妝點屋景。
因為太過浮夸,太過偽飾,而抹掉了神道那一點“真”的可能。
赤潮的墜落已經頓止。
五光十色的劍鋒上抬。
姜望的道劍如此強大。
但在一個個破碎的幽雷光影里,張臨川淡漠的眼眸中,清晰映照出長相思的輪廓。
剝離了光怪陸離,窺見了劍的本真。
而后拳砸劍尖!
曾有信徒數十萬,個個奉我為神。
舉世譽之又如何,可曾移我道心?
你姜望的舉世譽之,我張臨川也早有感受!
鐺!
拳劍竟作金鐵鳴。
此聲真如警鐘響!
咔咔咔咔。
清晰的骨裂聲中,姜望持劍的右手寸寸斷裂,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