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沈嘆了一口氣:“雖然沒有尋回尸體……但這件事情,是軍神大人親自確認的。”
葉青雨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葉凌霄手上用了力:“當然我很尊重軍神。不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既然還沒看到尸體,是不是說明還有希望呢?”
“啊,是,是!”聞人沈反應過來,誠懇地道:“武安侯乃國之天驕,向來能為常人所不能之事,這一次也未嘗不能再續傳奇……待我軍打破南天城,老夫一定要窮搜四野,找尋武安侯的痕跡!”
冰雪聰明如葉青雨,當然聽得出其中的安慰。
但她確切從中攫取了安慰。
爹爹說得很對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古來如此,不是麼?
哪有還沒找到尸體,就確定人已經死了的呢?
她強忍著眼淚,睜開泛紅的眼睛,輕聲道:“我為人族英雄的境遇而悲傷……失禮了,聞人世伯。”
“不妨事,不妨事。”聞人沈嘆息道:“武安侯這件事,確實太過突然。何止世侄女難過呢?我家里那孫女,聽說武安侯出事的消息,是幾天都吃不下飯。一天一封信來問我,不肯相信是真的……”
“你那個孫女是怎麼回事?”葉凌霄冷不丁道。
聞人沈都有些不記得自己的重心在哪里了,愣了一下,才道:“我孫女才九歲,向來崇拜武安侯。”
葉青雨耳邊聽著父親和這位聞人世伯的對話,眼睛卻是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城門上的匾額。
武安……
武安。
以武安邦者,卻終是不能自安麼?
史書上多少英雄悲壯落幕,她讀史的時候卻是從未想過,此事會在身邊重演。
當年在云城分別,看著那個走下登云階的白發少年的背影,她知道他一定會再回來。
因為一個那麼有責任感的人,不可能把妹妹孤零零地留在人間。
時光荏苒,所有承諾過的事情,那少年都已經完成。
少年此后的傳奇,更是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她們之間也有更多的聯系發生。
曾經在除夕夜看花燈,后來聽聞莊國副相董阿身死。
曾經在觀河臺,親眼見證他奪魁,顯耀于群星之中。
曾經一天問八遍情報,問得父親都躲著自己,直到知道齊國大勝,他立下大功,性命無憂……
但所有的那些畫面里。
她印象最深刻的,始終是那天的那個背影——
肩負所有,獨劍遠行。
那時候還那麼稚拙,卻已經那麼巍峨。
他還會像當初那樣回來嗎?
他還會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藏好所有的傷口和痛楚,笑容滿面、得意洋洋地回來嗎?
這時候她感覺到城門樓上,似有一道視線落下來。
她抬眸望去,正看到一個戴著菩提面具的灰衣女尼,看到了面具上代表著智慧與覺知的菩提枝,當然也看到了橫在菩提枝上的……那一雙迷惘、失落、哀傷,卻有著魅惑無窮的眼睛。
她和她。
各自戴著面具和面紗。
一個站在城門樓上,一個站在城門樓下。
彼此看不清面容。
只有眼睛看著眼睛。
各有各的情緒復雜。
恍如一池春水映桃花。
桃花也泛紅。
春水也泛紅。
俄而。
那戴著菩提面具的女尼收回視線,往城樓的另一邊走了。
葉青雨這時候才發現,在她的旁邊,還有一個身量極高挑的女尼,臉上有著淡淡的黃銅光澤,顯得圣潔而遙遠。
這女尼卻是豎掌對她一禮,才從容轉身,跟著先前那女尼而去。
葉青雨低頭回了一禮,再抬頭時,已是連她們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是洗月庵的兩位師太,月天奴和玉真。”聞人沈察言觀色,體貼地問道:“世侄女認識嗎?”
葉青雨搖了搖頭。不知怎麼,向來諸事不縈的她,竟揮不去對那雙眼睛的好奇,忍不住問道:“洗月庵在妖界不是有自己的大城嗎?”
聞人沈道:“這里是新開的戰場,武安城是新建的大城。她們也總歸是想為人族盡一份力的。”
葉青雨輕輕點了一下頭,不再說話。
一座新建于戰場前線的人族大城,價值難以估量,誰都想來看兩眼,找找機會……父親帶著她,也是以這個理由來的。
“走吧,先進去說,別影響了城防。”葉凌霄主動邁步往里走,表示他的確選擇在這座城池落腳,他看著聞人沈:“你們對幕后黑手的調查,有什麼進展嗎?需不需要凌霄閣配合?中域那邊或許你們不太方便,但我們在中域,也有些生意在。”
雖說對于姜望那個家伙,他是橫看豎看不順眼。
但如今出了事,他也不免嘆息。
再者說,寶貝女兒的失魂落魄,他怎麼能不上心?還有安安……安安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可以哄個一段時間。等她長大了要找哥哥,他要如何回答她?
最起碼,那小子寄禮物也知道給他葉真人算一份,不是真傻。
那他葉凌霄幫忙找個兇手報個仇,也算是“豪杰行事,我自為之”。
……
……
“解開禁錮,放吾自由,吾去天獄救你!”
“幫你聯系玉衡星君也行啊!”
“哎老弟別走!天獄那地方,老哥哥是真的很熟悉,遠古時代那都是一家子!老哥哥給你指條明路,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