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陣,豬大力又酷酷地問:“你有什麼理想嗎?”
蛇沽余是他平生所見最為漂亮的女妖,或者說至少也是最漂亮的之一。在他看來不會比蛛蘭若的容顏差。
倒不是說他見著漂亮女妖就走不動道,只是同行一路,多少有點緣分。
就像絕大部分看到蛇沽余這張臉的男性妖怪一樣,普遍都會覺得……這樣美麗可憐的女妖,之所以自滅滿門,想是也有什麼可以被體諒的隱情在?
他自問俠義,多少有點鋤強扶弱的理念,有一些拔刀問惡的情懷。
蛇沽余依然不說話。
“我們同行一路,共同面對危險與機遇。互相幫助,總歸是好過互相提防……隨便聊幾句也好。”
豬大力認真地回憶了一下酒館里那些酒客的聊天方式,眺望黃葉,語氣深沉地問道:“喜歡誰的詩?”
“比我強。”。
蛇沽余說。
豬大力愣了一下:“啊?”
“回答你第一個問題。”蛇沽余淡聲道。
就算再怎麼不愛交流,她也承認豬大力說得對,互相幫助,總是好過互相提防……雖則提防不可避免。
如果同行時一定要聊點什麼廢話,與其聊什麼理想和詩,倒不如聊聊戰力。在這個妖吃妖的世界里,有幾個正經妖怪會聊理想?在這個殘酷的世道上,得多幼稚,才能保有詩情?
豬大力這才反應過來,蛇沽余說的是,熊三思比她強。
列名太平鬼差的他,輕聲笑了:“生死勝負有時只在一瞬,都沒有交過手,怎麼能判斷誰比誰強?”
對他來說,誰比誰強其實并不重要。因為在這個神霄之地里,誰都比他強,而誰都不可能比道主強。
“我見過他出手。”蛇沽余的聲音幽幽:“在悶頭溝。”
悶頭溝不是一個響亮的名字。
這名字的出處也早就不可考證。
但作為妖族天才的試煉之地、天驕大戰頻起之場合,悶頭溝這個地方實在是有名。豬大力在酒館也常聽灑客講起,甚至他自己也會跟著吹噓。
故是驚訝道:“熊三思殺蜂節甫的悶頭溝?他晉位天榜新王第八的成名之戰?當時你在場?”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蛇沽余不欲多談,只道:“我全程旁觀了那一戰,即便只是當時的那個熊三思,我現在對上,也依然沒有把握。”
豬大力猜想,當時的悶頭溝,可能是蛇家家主帶蛇沽余一起去的。
“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那就不要問了。”蛇沽余的聲音變得很冷,斬斷了交流。
“……噢。”
鏡中世界的姜望,此時并不知曉,哪怕他從一開始就與無面教做出切割,也依然被捕捉到了蹤跡,現在的摩云城,正張開了巨網,等待他這位無面神回歸……他無從去判斷,天妖的力量,不是他所能夠想象。
此刻他獨坐鏡中,審視神霄之地里的每一個細節。
神霄之地自有神異,紅妝鏡的力量,根本無法離開林蔭小道進入密林。所以更多時候,他也只能寄托神印,借用豬大力的視線。
在所有參與競爭的妖族里,他最忌憚鹿七郎和熊三思。
前者靈覺可怕最容易察覺他的存在,引爆群起而攻的局面。后者對神雪之地有最多、最久的準備,雖則一開始就被知聞鐘所顯照,看似站在明處,實則也并未泄露什麼根底。
在他看來是深不可測。身處眾敵環伺之中,尤其不能輕易開啟無準備之戰斗。所以越是神秘,越是要保持距離。
蛇沽余的前行無聲無息,豬大力則是大步踩著枯枝敗葉,頗有橫行之態。
咕咕咕,咕咕咕。
在某個時刻,忽有怪聲響。
這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根本無法捕捉具體的方位。
像是泉眼鼓泡的聲音,但又更尖銳一些。
像是某種怪鳥的鳴叫,可是又沒有什麼生靈的氣息。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豬大力握持雙直刀在手,警惕地環顧左右。
但是并沒有得到回應……
“蛇姑娘?!”
他悚然回頭,便看到蛇沽余徹底從陰影中退出來的身體,已經僵在那里,一動不動。氣息不再有,雙目亦無神,不見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
難道死了?
這可是天榜新王層次的強者,何能無聲無息死去?
“蛇姑娘?”
豬大力保持著最高的警惕,運勁于身,倒轉刀柄,試探性地前觸——
似有一縷微風吹過,裹在黑色衣裝里的蛇沽余的身體,連同她的黑衣一起,化為灰白色的粉末,隨風飄揚。
這一幕太驚悚了。
。
一種巨大的恐懼落在心頭。
“道主?!”豬大力在心中驚喊。
太平神風印立即傳來了回應:“放松。”
豬大力直接放開了身體的掌控權,黑色蒙面巾之上,他的雙眸如靜海起波濤,躍起了霜白色的風印。
握刀的雙手只是輕輕一擰,整個身體的戰斗姿態已是截然不同。
此刻太平道主借由太平神風印臨身!
與此同時。
那灰白粉末在空中劃過的軌跡,恍惚形成了一個妖形輪廓,從那輪廓之中躍出一個提刀帶盾的朽骨骷髏,一刀斬來。
這力量層次?
控制豬大力的太平道主略感詫異,倒不是驚訝于這一刀的強大,而是驚訝于它的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