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老泉可以!
正如行念禪師以飛光寶船殘骸布局,借勢而成。
蛛懿的布局,也有借力,借的卻是已經死寂的不老泉。
已經失去靈性的不老泉,自有一種神衰的力量,由生之極而至死之極。
整個神霄之局里,六組竟爭隊伍,十二位年輕妖怪。
蛛蘭若最先尋到不老泉,最先來此。
早已完成了相關的布置。
此刻只不過是提前動用了伏手所謂摔碎弦琴,以此哀聲喚知聞。
喚的不是知聞鐘,而是不老泉的知聞!
在時光之中,有一個蒼老腐朽的聲音,如此慨嘆。
“不老泉都已死,世間誰在說長生?”
“爾輩生來已幾歲。”
“得壽又幾何?”
“為歡幾多?”
“為苦…咳咳咳!苦也!”
這聲音并不存于現在,而是歷史中的某個片段。
似是不老泉衰竭之時,某個見證者的嘆息。
在這一聲摔碎弦琴的絕響后。
歷史的嘆息,嘆于后來者聽。
那靜水無波的不老泉,蕩開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自那密集漣漪的中心點,散發出無盡的、神衰的力量。
“大師且看!”蛛懿抬眸道:“命由天定,何必強求?”
不老泉的神衰力量,被她源源不斷地引來。
懸在她頭頂的那個水泡,其間好像映出了無數的幻影,有人有妖有獸,花鳥蟲魚,不一而足而竟都幻滅。
與此同時,那壓在水泡上的金色巨拳,竟然滴落金色的液體,正在被急劇消融!
行念禪師要轟滅她的真壽,她則以不老泉之力,先溶解行念禪師的余生!
冥冥之中,行念禪師的聲音又響起:“這就是你準備的手段嗎,蛛懿?”
“老而不老,生而未生,蘭因絮果,前緣皆夢端是妙法!”
“可惜我已早見一步!”
無頭蛛猙手中抓住的那本《佛說五十八章》,忽然開始翻頁。
雖是被緊緊抓住了半截,另外半截卻也不斷地往上翻。
每一頁都在翻騰。
那種狂暴的勁力,像是無數條巨龍,在掌中翻天覆地,要撞破乾坤。
蛛懿極力才將其拿住。
可高懸空中的另外兩本《佛說五十八章》,也開始緩慢地翻頁了。
書中的梵字,一個一個跳出來。
如戰士沖鋒,爭先恐后,迅速匯聚在那金色巨拳之后。
積土成山,積水成河積字壘成金身這許多年來,行念禪師就分解自身,化為微渺,藏于這許多個字里。
此時那金色的梵字,塑成了金色的手臂、金色的軀干、金色的雙腿、金色的頭顱乃至于眉眼,乃至于鼻唇,乃至于口耳。
生動活潑佛性悲憫。
須彌山行念禪師的真容,便以這金身塑像的形式,第一次出現在眾妖之前。
他長得倒是英俊,鼻如山聳,佛眸淵深。
尤其光頭锃亮令鏡中世界的姜望倍感親切,當場就想出來攀個交情因擔心影響行念師伯的戰斗而作罷。
行念禪師的金身塑像懸于高空,那金色巨拳溶解的過程,也就此停滯了!
已經滴落的金色的液體,將地面都鋪成了金色。
金磚鋪地,佛祖講經
然后這只拳頭握得更緊。
更真實、更深刻。
骨節更清晰、紋理更分明!轟轟轟!拳骨響動的聲音,似有山在移動。
行念禪師高懸神山半空,向下推動他的拳。
拳有五峰!五峰皆顯字。
密密麻麻,鐫金刻
玉,是好大一篇經文。
無須細看,字已躍入眼簾。
其字曰:夫修善福臻。
為惡禍征。
明理皎然。
而信悟者鮮。
既共生此五濁惡世。
五陰煩惱三毒熾盛。
輪轉生死無有竟已。
昔佛在世時。
人民數如恒沙。
……
是為,《未來星宿劫干佛名經》!
其洪聲日:“不老泉,不老泉!”
“現世之寶,搬來妖界已多少年?”拳頭再不可阻地落下來,行念禪師聲如天鼓。
“今日是良日,今緣盡良緣。”
“于我,當歸矣!”那勾連了不老泉之力的水泡,就此被一拳打爆水花四濺,水浪翻卷,竟在空中奔涌成河。
濕漉漉的無頭蛛猙、蛛懿頭顱,顯得狼狽至極。
蛛懿本就是傷重未愈之軀,在神霄局里的布置,也只是借力借勢。
現在真身仍被隔絕在神霄局外,獨有真壽落于此身,根本不夠發揮。
在全力爆發的行念禪師之前,掙扎也嫌無力!當于此刻,行念禪師卻沒有立即補拳,將蛛懿打死,而是從容不迫地回身一拳反打虛空。
眾妖駭
然得見,虛空被打出了一條巨大的溝壑。
看不到彼岸是何方、只看得到天風似刀,殺魂滅魄,深淵無盡,幽幽不可填補。
唯獨蛛懿才看得清楚,這是一段‘距離’,神霄之地與現世之間的距離,竟被行念禪師以這樣的方式具現出來。
自‘無’生出‘有’在無盡的可能里,找出來這樣一種可能!雖然說神霄之地非常特殊,雖然說因果向來難測,雖然說《未來星宿劫經》威名遠著。
可這也實在匪夷所思!以她天妖的眼界,也一時驚住!彼岸雖不得見,但想也能知那里應該立著萬妖之門。
因為從妖界出去,沒有別的可能。
要麼混沌海,要麼萬妖門。
其余所有的可能,早已在過往的時光里,被人族強者斬斷。
行念禪師雖則是從妖界轉神霄之地再往現世,但也算是從妖界出來,故最后也得走萬妖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