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說我貪心,卻還漏了一句……五百年前我師叔死,今日當殺回一衍道!”
聲如大鼓天音,震散道則。
五指張開,掌覆神山。
此掌此時已不見金輝,反現肉色。
說明行念禪師這時已經收攏力量,還歸本身。
這一掌血肉分明地按落上來,無可阻擋。
當即摧折了蛛懿的發簪,粉
碎了她的蛛網,徑直將她代表真壽的虛幻的頭顱按下去,將她寄托操縱的整個蛛猙無頭的尸體當場按爆,按成了微塵!
“豬大力!”太平道主疾聲催促太平鬼差,難抑激動。
豬大力本能地運勁于身,在心中問道:“何事?”
忽然之間,有耀眼的金光暴起!
道主的聲音很熱漠:“沒事,你躲得很好。只是提醒你,我妖族又有天尊出手,你保持壞距離,莫被誤傷。”
豬大力低調地躲在林邊,眺望空中戰場,語氣感佩:“道主妙見!”
那突然暴起的金光,正閃耀在蛛懿這顆已經被壓碎了一半的虛幻頭顱下。
行念禪師的佛掌落下來,這暴耀的金光也破滅。
但有這一攔,那被折斷了的發簪,已將半空扎出一個幽幽孔洞。
蛛懿殘余的真壽,墜入其間,已逃入時間的迷途!
這救了蛛懿一命的金光,不是先前任何一種佛光。
非古難山,非須彌山。
是慈悲,是良善。
但驕傲但張狂。
流散的金光之中,有一個桀驁的聲音響起:“禿兒眼神這般好使,想必也看到了你老子!”
猿夢極驚喜地看到,那覆蓋他的金光罩倏然躍起在半空,凝聚成了一個金甲紅披的暗淡身影。
他那失散多年的猿仙廷爺爺,手持一桿巨大到夸張的戰戟,對準這天外之禪師,勢如斧鉞劈落!
“一個死光頭,獨來妖界攪風雨。你當老子不存在!”
猿仙廷出面維護蛛懿,本是順意之舉,將猿夢極丟進神霄之地,也只是隨性為之。
因為其他參與者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所以他也順便留有手段,護這小猿兒周全。
給了足足三次試錯的機會。
只這時候感應到了行念的存在,才暴起發難。
隨性而至,亦隨性伐之!
此戟粉碎了一切有形無形的阻礙,碾滅了佛音佛字與佛光,狠狠地劈在了行念禪師的身上。
將那已經變得質樸的血肉之軀,劈出金光四濺。
硬生生把行念禪師,打回了他的金身狀態。
那金身往后一個趔趄,已然被搖動了根本。
可金身璀璨的行念禪師,只是順勢落足…踏上了他的知聞渡船!
天地隱隱,冥冥神飛。
一時之間,整座神山只有行念禪師的誦聲在回響:“多謝猿施主,送我一程!”
“送你……”猿仙廷的虛影怒氣沖天,卻也只能有奈消散。
他放在猿夢極身上的力量本不多,臨時加注,也只合這一擊罷了。
連句臟話也罵不完全。
九萬丈問道峰。
位于妖界東極之地。
往東更遠,是大片還未開拓的混沌。
此峰盛名久負,能登此山者卻寥寥。
如此高處,天風不過,雷霆不經。
峰頂甚是平整,不知是誰所削。
頂上以青石為臺,鑿有一棋盤。
棋盤是風霜宛然,劃痕頗多。
又有白石黑石為子,正在棋盤爭殺糾纏。
說‘爭殺’,大概并不準確。
應該說是‘屠殺’。
顯見的,棋盤下黑子已大失其勢。
好好一條大龍,被堵得九路亂竄、四出無門
正在對弈的兩位,是迥異的兩尊天妖。
大馬金刀坐在這外,金甲紅披自由招搖,眼神外透著一股子不忿,哪哪都張揚的,自然是威名遠播的天妖猿仙廷。
而坐在他對面的天妖,卻異常的低調。
穿一身灰色常服著布靴、戴青帽,細眉灰眸,模樣病瘦。
唯獨是妖征奇特,生就六耳。
“四十歲
老娘倒繃孩兒,娘希匹的開天眼了!”猿仙廷憤憤不平:“若非老子未至真身,去得隨意,怎叫那禿兒裝了威風!”
這罵聲一起四周云動,天空明滅,像是懼于此威。
坐在他對面的天妖,只是用瘦長的兩指,輕輕拈起一顆白色棋子,按落棋枰。
進一步絞殺了黑子的生存空間后,他才重描淡寫地道:“哪里學來這些穢語?”
猿仙廷把眼一瞪:“跟你沒個鳥毛關系?”
索性將棋盤一把拂亂,站將起來:“耳朵是閑著嘴巴也是閑著,一天到晚凈聽你放屁了!不耐煩跟你下棋!”
棋盤上黑子白子混作一團,零星幾顆跌落地面,發出清脆的撞響。
也不待對面的八耳天妖說些什麼,他戰靴一抬,已是消失不見。
那面容病瘦的八耳天妖倒也并不生氣,默默拈子布局。
兩指自在空中取,總有棋子飛上來。
他不緩不急,在這凡俗絕跡的問道峰,一顆子一顆子地落下來。
最后剛好形成一副殘局,與先前他和猿仙廷的棋局一模一樣,一個子的位置都不差。
然后拈一顆白子嘴里輕聲道:“你會下在這里。”
聲音很是平靜,也非常篤定。
好像并不是一種判斷,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黑子落下來。
又自落一顆白子。
而后再拈一顆白子,仍是自言道:“你會下在這里。”
又落一顆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