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衍道真君,當年也是與凰唯真論道過的存在,竟然痛苦地閉上眼睛,
囁嚅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當然知道秦長生所說的這些!
他當然知道沒有人會支持他開門。
為什麼他壓低了聲音怒吼,因為他知道他無法不顧一切。
可是他真的想去救人!;
匿身妖族五百年的那一位,誓言一定會為山門拿回知聞鐘、終結百代悲劇的那一位,知道現世有人在等他嗎?
知道一直有人在相信他,很多人在相信他嗎?
“你若真要去救援,那邊的道路一直暢通。”秦長生的聲音異常殘酷。
萬妖之門不會為此打開。
但是文明盆地和妖族領地之間,卻沒有什麼萬妖門——當初行念禪師就是這麼去的妖族領地。
但是明止禪師沒了,行念禪師也將沒了。
他去又有什麼用呢?
照悟松開了緊握的拳頭,看了那邊一眼,失魂落魄地走下祭壇。
“你不妨想一想。”
秦長生冷漠的聲音在身后傳來:“行念禪師想要你去支援他嗎?他愿意讓萬妖之門為他承擔?”
失照悟沒有說話,繼續往外走。
不知為何,斷眉處竟然洇出血來。
他伸指一抹指腹殷紅。
誠然衍道之軀,一傷難愈。
可斷眉真的不算什麼傷隨手可以抹平。
但他什麼都沒有再做。
九萬丈問道峰,高絕世間看不見。
模樣病瘦的獼知本,獨自坐在棋盤前。
白石黑石磨成的棋子,裝在兩個銅缽里。
便以這銅缽為棋罐。
子落入,缽聲遠。
其聲若空谷擊石,自得靜妙之禪意。
這是五百年前,須彌山大菩薩明止禪師所留下的缽。
左邊的佛缽前,堆著幾本書。
右邊的佛缽前,也堆著幾本書。
左五,右四。
左邊最上一-本封面上用道文寫著——
《佛說五十八章章貳拾柒》右邊最上一本,封面上用道文寫著《佛說五十八章章肆拾陸》。
當年天妖閣《佛說五十八章》失竊,一共丟失二十章。
后來內女干被揪出,幕后指使者須彌山明止禪師也被抓獲,直接打死。
經書尋回七章,還有十三章從此失傳。
都為行念禪師所用,散落天涯。
如今三章用于神霄局,行念以此為箋,試圖書寫未來。
……
被他設局落子,強行中止。
而剩下的十章里,他早已算到五章所在。
等行念在神霄局中一現身,頃刻產生了痕跡,另外五章也無所遁形。
這最后失落的十章經
書,九章收集到這里,一章被猿仙廷打碎。
若說行念禪師還有機會不死,還能穿透時光,以未來星宿劫經行棋。
這九章經書就是唯一的指望。
獼知本拿起其中一本經書,隨意地翻了翻:“你得菩提時,世無業果,苦妄無辜,凡心自得。”
他復述著行念禪師死前的宏愿,語氣輕松:“你得菩提時,天外無邪。”
撕拉!
撕拉!
九章經書被撕得干干凈凈,徹底成碎屑,一個字都拼不回來。
“好了,沒了。”
他輕輕吹了一口氣,這些碎屑變得更碎,碎成了風,卷著纖塵,落了地。
與行念禪師的對弈,至此才算結束。
至于佛門經傳,萬世經典那是什麼?
“你師父的傷,是我造成。”
“你師叔的死,是我主導。”
“你的性命,也由我終結。”
他如是說著,伸手在棋盤上一拂,又是一局。
施施然笑道:“好棋!”
正思考著下一局的形勢,右側第一只耳朵微動,好像聽到了什麼。
“知聞鐘不見了?”
他嘿了一聲:“關我什麼事!”
永世天塹已經彌合,神霄之地和現世的距離,重新渺茫不可知。
《佛說五十八章》化為飛灰。
他復述著行念禪師死前的宏愿,語氣輕松:“你得菩提時,天外無邪永世天塹已經彌合,神霄之地和現世的距離,重新渺茫不可知。”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一切又好像從未發生過。
知聞渡船呢?
摩云城中的蟬法緣,面色鐵青一片。
天妖接連出手截殺天河,行念禪師身死那一刻,他已經做好了奪《佛說五十八章》的準備。
《佛說五十八章》被業火焚盡還說得過去,知聞鐘絕無可能被毀!
我聞鐘是悟道之器,求道于內,所謂‘如是我聞’。
廣聞鐘是求道之器,求道于外,所謂‘如得廣聞’
知聞鐘是述道之器,述道于外,所謂‘如使知聞’。
古難山供奉知聞鐘千萬年,天驕輩出,正是述道之得。
便如當初一位大菩薩所說‘使得他心知我心,吾之道也,天下得傳’。
得握此鐘,衍道亦有所得!
今日知聞鐘若是尋不回來,他蟬法緣就是古難山的千古罪僧!
為了這口知聞鐘,須彌山累代犧牲。
為了這口知聞鐘,他又能做到什麼地步?
“鐘呢?”蟬法緣看向正在聚集的黑暗,殺機四溢。
懷疑此中是否有黑蓮寺的隱秘手段。
“嘿嘿嘿,你猜得沒錯。菩薩我啊,已將知聞鐘送回它應在的地方!”
黑暗之中的麂性空,情緒顯然穩定許多。
畢竟從未擁有,又談何失去?
“應在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當然是佛門正統,萬古經傳,救世渡舟,黑蓮寶剎!”
此時此刻,行念禪師已死,信標已被磨滅。
神霄之地和摩云城被獼知本強行接駁的時間,再次分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