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好像有一種變化在發生。
那些珍貴的事物還有殘存,可那些歷史的痕跡,要去哪里找尋呢?
鹿七郎以手按劍劍未出,羊愈合掌誦經未有聲。
蛛蘭若手上已無琴,只拉著斷弦一根根,一切波瀾都在逐漸停止。
“上尊!發生了什麼。”柴阿四在心中驚問。
上尊無暇回應,因為在白茫茫的鏡中世界,亦有飛羽飄落。
那染著淡淡金輝的飛羽,無視任何有形無形的阻隔,自由地飄酒,覆蓋切。
它們落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像是下了一場驟雨。
飛羽疾如流光,似魚龍作舞。
恍惚在某些時刻,那掠過的尾痕,還似勾勒出了一幕幕復雜的圖像,只是都不真切,未得真覺,恍惚春秋。
這一刻姜望還能夠感受到知聞鐘,感受到長相思,感受到五府四海、道元神通,感受得到自己。
自己還是自己。
可此時已不是彼時!
在了悟這個神霄世界的真理后,他對這個世界的一切變化都更能接受、更能理解。
也完全想得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
那飛
落的哪里是飄羽呢?
分明是時光!
時光寶船的殘骸確然毀滅了。
但作為曾經在遠古時代寄托了妖族希望,又被人族強者重點打擊的時光寶船,[飛光]殘骸的存在,豈止被行念禪師一人注視?它的毀滅,又豈是行念禪師一人之局?
飛光,飛光。
它的徹底毀滅,或許可以代表一段歷史的結束,但那并不是全部。
于此地此局而言它所帶來的的,是整個神霄之地時間的混亂!
神山之上,漫天流光。神山之外,掠影重重。
整個神山仿佛化作了巨大的寶船,載著這些懵懵懂懂的年輕訪客,在時間長河里哪里才是盡頭呢?
神山上的眾妖此時都可以行動了,但沒誰動彈。幸或不幸,成為了時間的旅客,每一個都謹慎萬分。
神山之外,那些掠影早已混成一團隱沒,所見是一片幽幽。
不是純粹目不視物的黑暗,而是藏著許多東西的那種“遙遠”。
你知道當你靠近,你能看到很多,或許是歷史真相,或許是什麼稀世奇珍,或許是有趣的,但是太遙遠,你暫還什麼都看不見。
只覺幽幽。
深邃的宇宙!
不知過了多久,當永恒流淌的時間開始混亂,時間也就失去意義。
或是一瞬,或是千年萬年。
在宇宙的深處,出現了—塊巨大的石碑。
這是一塊方方正正、無任何多余的雕飾的石碑。
它的具體還未被看到,它的厚重,它的正確,已經印入眼簾。
柴阿四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他先前在林間小道所見過的那種石碑。與那座鐫刻著羽禎當年的政治綱領,描述了‘龍本是妖’的石碑一模一樣。
只是這座石碑放大了無數倍,在幽幽渺渺之中,竟似崛起了一個獨有的、形為方碑的世界。
真理石碑?”多少讀過一些書的犬熙華驚聲道。
直到他發聲的此刻,豬大力才想起現場還有這麼一個傷痕累累的妖怪來。
蛇沽余是有意被忽略,犬熙華是實在沒什麼存在感。
與羊愈法師一同走出密林來,此后就全是羊愈的表演。
在摩云城里也是橫行一方的他,則是一直在默默地處理傷勢。
尤其是在蛛猙輕易被割掉腦袋后,連頭都不敢怎麼抬。
這時候在混亂的時間旅途里發聲,也實在是驚嚇之余的失語。
“是真言石碑。”鹿七郎糾正道:“世上哪有永恒之真理?只有彼刻問心之真言!
眾妖仿佛一下子都活了過來,各有各的心思顯現,各有各的生機。
真理石碑當然只是流傳的一種說法。
蓋因此等石碑之上,鐫刻的每—個字,都需要經受‘真偽’的檢驗。
它每年的產量非常有限,妖族強者常以此種石碑記錄歷史,刻寫經典。
柴阿四與猿夢極面面相覷,作為最早在神霄之地遇到這種石碑的隊伍,他們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這石碑竟還有名字,還格調這麼高。
真理?
真言?
“施主此言謬矣!”羊愈表情嚴肅地出聲道:“豈日世上無永恒之真理?請君試讀《上智神慧根果集》”
“羊和尚此言謬矣!”鼠伽藍追道:“要讀也是讀《渡法正典》,此經方為佛宗真經!
鹿七郎完全不想理會這兩個滿腦子佛經的和尚。
事實上雖然妖界佛門是被認可的正統修行,古難山更是太古皇城認可的正教。妖族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思想傳統的妖怪,對佛學非常抵觸。
他們也不僅抵觸佛學,對一切人族之學都抵觸,認為這些東西會腐蝕妖族的思想,潛移默化地改變妖族。
在這些人族之學里,佛學因
為對信仰的追求——也有此教在妖族發展最好的因素——是被抵觸得最厲害的。
鹿七郎雖然不至于抵觸,卻也多少覺得.學這個的可能腦子有點問題。
讀什麼《上智神慧根果集》、《渡法正典》,枯乏無趣,徒傷心力。
不如讀我《百花點香錄》!
說話間時光飛逝,真言方碑得近眼前。
眾妖于是看到,石碑中間也刻有道字,一共五個字,一筆一劃:世上本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