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的布局,卻是從一開始就著落在萬神海中。
但萬神海作為太古皇城隱秘支持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布置,本應該是在這一次旅程的最后時刻才顯現。
他鹿七郎也本該按照計劃,和自家老祖宗一起,成為最后的勝利者。
可現在萬神海被提前喚醒,猿夢極又成了這副鬼樣子,更在近乎無限地掠取神力……計劃要如何進行?
手按劍柄數息,他還是決定忍耐。
這無限掠取神力的猿夢極,不止對他來說是威脅。他的靈感更是告訴他,仍然隱藏在暗中,把目光投注在萬神海中的,不止他一個。
背倚青銅巨鼎,仰看神相巨猿,鹿七郎在心中告訴自己,忍耐是獵手的品質……
然后他聽到了利刃劃空的聲音!
他扭頭看到,那熊三思忽地拔刀,一言未發,已向犬熙華斬落!
他的心里一瞬間已然做出判斷。這不是沖動之舉,也不是毫無目標的濫殺。因為熊三思和犬熙華之間的距離,幾乎跨越了整個天妖法壇,兩者幾乎立在法壇兩邊。
對熊三思而言攻擊任何一個妖怪,都要比進攻犬熙華方便————這也是犬熙華連滾帶爬躲過了第一刀的關鍵!
「大師救我!」
犬熙華惶急地躲到羊愈身后,開始厲聲控訴:「熊三思你瘋了?如此危機時刻,居然還想著掃除競爭,先對同行者下手?!」
「想不到古難山的同行者,竟也是虎太歲的門徒!」熊三思提刀縱上「是我小覷你了,犬熙華,現在才見著你的手段!」
羊愈抬掌一攔:「施主冷靜。有什麼證據可以……」
「冷靜你奶奶腿!」鼠伽藍一
腳就踹了過來:「犬熙華擺明了是虎太歲的暗子,仇敵見面,分外眼紅!換你你能冷靜?」
他有過幾次不動聲色的暗示,可是都沒有得到回應。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家大菩薩和熊三思究竟有什麼計劃,但攔住羊愈準沒錯。
且他還要高舉正義復仇的旗幟,叫古難山的光頭,也嘗一嘗被居高臨下的感覺。
兩和尚新仇舊恨殺作一團,那邊廂犬熙華仍在逃命。
「荒謬!要殺我也不認真找個理由。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虎太歲!若有半句謊言,叫我犬熙華***!」見羊愈被攔下,犬熙華又往蛛蘭若那邊跑:「蛛姑娘救我,我們天息荒原一脈,同氣連枝,你不好見死不救!」
但無論他怎麼逃,與蛛蘭若之間的距離,都不能夠拉近。
因為蛛蘭若正以幾乎與他一致的速度,在往外撤開。
「蛛姑娘?!」犬熙華上躥下跳,又驚又怒:「我摩云犬家世代效忠你蛛家,你竟然狠心看著我死?」
蛛蘭若并不跟他解釋什麼,只將手中斷弦一橫:「我并不在意你是誰。但你若再敢往近一步,割下你頭顱的就不是熊三思,而是我蛛蘭若。」
犬熙華憤怒而恐懼地看著她,在那雙美麗的眼睛里,沒有看到一丁點動搖。
「好。」
他忽然這樣平靜地說。
臉上的惶急瞬間消失了眼中的洶涌頃刻靜默。
腳步也已經頓住,而猛然回身!
「我只是想找出那個潛入此境的毛神來,懶得把你怎麼樣,你卻一定要逼我現在出手!」
他第一次正面迎向熊三思,左臉上那黑色的邪異妖紋,如活物一般扭動起來,瞬間覆蓋了整張臉!
本就陰鷙的五官,在妖紋覆蓋之下,更是顯得陰森可怖。而五指閃電般竄出,竟然拿住了熊三思的刀鋒!
他犬熙華,竟然擁有與熊三思正面對決的實力!
那他往日有什麼必要與犬熙載相爭?若不考慮那位照云峰的犬應陽真妖,他的實力要獨自掀翻整個摩云犬家,也盡夠了!
正與鼠伽藍廝殺的羊愈,不由得脊生冷汗。有這樣一個強者偽裝隨行,他卻沒有過多的戒備,若是犬熙華對他有什麼惡念,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熊三思單手握刀,緩緩用力下劈:「要不是你迫不及待引動萬神海,我還真不能夠發現你。犬熙華,虎太歲到底還準備了多少手段?」
「叫我靈熙華。」犬熙華不如熊三思那麼高大,要稍微仰頭,才能直視著熊三思的眼睛,但此刻他自有凜冽的氣勢,并不屬于任何一位妖王。同樣以極慢的語速說道:「我再重復一遍,我不認得什麼熊三思,我是三惡劫君的孩子。也是天地之間,第一個靈族!」
伴隨著最后「靈族」兩個字落下。
強大的力量對撞在一起。
兩者的上衣幾乎同時崩碎!
顯出了熊三思長著骨質臂甲妖征、和魔霧腰腹的上半身。
也顯出了犬熙華那長滿了倒穿骨刺的矯健身體。
顯然他們是同一個地方的「造物」,都來自千劫窟。
也真難為犬熙華以這樣的身體,先前與羊愈同行,還能做到遍體鱗傷,卻沒一處傷口顯現破綻。
「哦。」熊三思的骨質臂甲,逐漸向全身覆蓋,喉嚨里發出干啞的聲音:「原來是個***。」
「你說什麼!?」
若是別的妖怪這樣罵,靈熙華倒還能理解,從熊三思嘴里罵出這樣的話,叫他感到憤怒且荒謬:「你與我流著同樣的血,生著同等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