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的諸神之中,沉默地廝殺。
那顆跳動的心臟,是他體內唯一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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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此生如在戲臺===
浮沉在云海中的神像,是一個個沒有情感的泥塑。
無論原身是何等樣神只,在這神霄世界里,它們也的確只作為承載神力的器具。
熊三思沉默地出刀,每一刀都像是在重復過往。
在不見天日的千劫窟里,日復一日的煎熬。
在遍布敵意的紫蕪丘陵,黑袍遮身,黑面遮顏。
他沒有朋友,其實也沒有敵人。
殺戮全無自身的情緒,所做的一切都是經營。
與三惡劫君是永世之仇,這仇大約也永世不能報。
畢竟逃離千劫窟后,他連三惡劫君的影子都沒找到過。
而現在也終于明確,那些經營都是泡影——他所收買的骨干,所操縱的傀儡,所懾伏的部下,從頭到尾都只是一部滑稽的戲劇。
那位三惡劫君,正坐在臺下靜靜地看著呢!
看劇中角色如何掙扎奮起,如何苦心籌謀,而以虎太歲的身份,予以冷眼旁觀的注視和高高在上的點撥。
真可恨啊。
真可恨……
這云海輝煌,神像浮沉。
呆在那里的巨猿神相,靜止成了山一樣的背景。
這骨鎧戰刀,沉默堅韌,真像戲臺上的老將軍。
非無年少時。
是那些年輕的心情,都被壓縮在如盆栽綠植般被肆意修剪的日子里。
鐺鐺鐺鐺!
刀槍鳴,如鐘鑼響。
好戲正開場。
這一刻的靈西華大戰方酣,他第一次如此肆無忌憚的公開展現實力,可以堂而皇之地以靈族的身份戰斗。
三惡劫君是不是虎太歲他并不關心,他只知道他變成今天這副樣子,不是災難,而是機緣。
若不成靈族之軀,焉能有今日之力?
三惡劫君承諾他,這神霄一局結束后,靈族就要行走在陽光下,屹立在天地間!
而他作為世界上第一個靈族,將成為靈祖,享受無盡榮光。
他以骨刺為矛,五指為匕,不斷地交錯刀鋒。
鏗鏘連響中,擦出了火星。
左半身的黑霧瞬間疑固成黑色甲胄,右半身的白色骨刺橫跨過來,如鎖扣纏身。
右半部分像一只囚籠,靈熙華那不存在一點血色的胸肌腰肌,都半隱半露地關在其中。
他顯現了更強大的融合狀態,怒眸只是一瞪,那指匕交錯刀鋒而炸出的火星子,其中一點,便恰恰落在了熊三思身上。
一點紅色轉黑色,瞬間黑焰騰騰,將熊三思整個覆蓋!
熊三思當機立斷一刀回轉,刀鋒貼身而走,竟以強橫無匹的刀勁,將這覆身的黑焰斬開。
這黑焰腐蝕性極強,散落在云海中,竟然消解神力,發出滋滋的聲響。
雖是出刀及時,但衣物毛發也都焚于一凈,臉上的面具也成黑灰飄落。
若非身上早被骨鎧覆蓋,這時也不知能剩幾塊好肉!
于是在場眾妖,都看到了他如溝壑丘陵般的丑陋的臉。
「看啊!看看你的樣子!」靈熙華癲狂地叫囂:「妖、魔、人,你是哪一族?」
骨矛當胸一刺,撞在熊三思的胸甲上,將他撞進云海百余丈!
而熊三思尚在倒退中,身上黑焰又騰起。此火竟是一著永著,死灰復燃不可絕!
「我……」
熊三思一腳頓住,踩在云海,以是頓住了蒼茫大地,倒飛的身形遽然靜止。
無盡的波紋以他為中心漾開。
沿途被撞開的神像好像分立在道路兩側,為他侍衛
儀仗。長長的云廊像是成了他的榮階,他并不像被轟飛,倒像是要歸來。
他的身上燃起了火。
白色的骨鎧上,燃起了血色的火!
血火頃刻就將那黑焰逐出身外。
雄健的身形立在神像林中。
他的眼眸低垂著,他的臉在血色火光下,忽明忽暗。其猙獰怪怖處,堪比最丑惡的魔頭。
在這種時候他終于開口說話:「一開始我不知道三惡劫君就是虎太歲。為了隱藏自己,在紫蕪丘陵生存,我故意磨損了聲帶,用刀子割毀了臉……是的,我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子。」
那折磨聽眾耳朵的聲音,竟如惡魔的低語。
「現在想來,虎太歲每次看到竭力偽裝的我,心中一定非常愉悅吧?」
「他掌控了一切,從無失手。而我拼了命地逃出千劫窟,想方設法逃到紫蕪丘陵,用盡一切努力去隱藏身份、經營力量,只不過是讓他換一種方式培養我。」
「現在想來,紫蕪丘陵為什麼會成為我的選擇,為什麼住在我隔壁囚室的偏偏是那一個,為什麼我們竟然找得到機會逃離……背后全是他的操縱。」
「這些年,恍如一夢啊。」
「噩夢從未醒來!」
他的眼睛看過來,比血色更深沉,比刀子還鋒利:「犬熙華……或者靈熙華。你覺得你會有什麼不同?他會給你自尊,以及自由嗎?」黑色火焰繞著靈熙華周身輪廓,像是描邊的火線。
倏然一動,殘影已逝,再出現已是在熊三思左后方的上空,居高臨下,一矛扎落!
他似乎完全不為所動,看向熊三思的眼神,在兇狠之中,藏著嫉恨:「你是在用什麼對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