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槍身微抖,發出連綿如潮的顫聲。熊三思竟然被滯在半空!
此時他再一次以靈見血,只身成陣,催動無窮力量,居高碾下。
但蛛弦的那一只手,就那麼平靜地握著槍頭,一動不動。
雖有山河之力,不能移分毫。
而那一對細劍,竟然已被她隨手丟棄,墜入茫茫云海中。
熊三思此時能夠看到蛛弦的臉,怒眉一樣,煞氣凝成實質,瞬間將對手帶到金戈鐵馬的戰場。此后以目為槍,以目光為鋒,勢要穿瞳!
但他那纏鋒鑄兵的目槍,投入那雙眼睛,竟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未見波瀾。
蛛弦當然是毋庸置疑的真妖強者。
七罪槍被其一劍而削,與犬應陽的針鋒相對,也被輕易割裂。對聲聞之道的掌控臻于極境。日月齊天的重瞳異象,任意翻轉陰陽。
然而那些都不恐怖。
恐怖的是這波瀾不驚的現在!
還是那雙眼睛,還是那日月齊天的異象,還是那張臉。
但一切已經不同。
蛛弦平靜地看著熊三思,平靜地移開覆面的手,當然也平靜地移開了熊三思的槍鋒。以一種不可動搖的強大,如此平靜地說道:「你以為你現在的對手是誰?」
主導這具身體的,顯然已不是蛛弦!
熊三思的聲音從牙縫里鉆出來,每一個字都洇著血,每一個字都沉重:「虎!太!歲!」
蛛弦慢慢地說道:「你也可以叫我三惡劫君。人,妖,魔,此吾三惡也。」
掌控這具身體的虎太歲,已然并不掩飾什麼。當時在摩云城擒拿蛛弦之時,他就已經順手埋下了
靈種。
本就是一步為之后布局的棋,正好也用在此時。
所以為什麼是犬應陽和蛛弦受召進入神霄世界。
為什麼虎太歲彼時保持緘默。
鹿西鳴的棋子落進棋盤來,他虎太歲亦是如此!
重傷的蛛懿已經不被他放在眼里,但他絕巔之上的道途都貫通后,更是這樣。7在蛛弦為熊三思所傷時,他也順勢引發靈種,植入妖紋。在蛛弦全力對敵的關鍵時刻,以天妖之威,一舉接掌了這具身體。神霄世界當然天外無邪,但他的靈種是在天外就埋下,他的布局在此世規則外。故而此刻,他所掌控的蛛弦,成了此世此時的最強者。
他已然在神霄世界里贏得了絕巔之上的道路,已然贏得盆滿缽滿,但他還可以贏得更多!
絕巔之上的道路已經看到了,但要如何走上去,如何盡早超脫?
還要求于此間!
熊三思當然不肯放棄掙扎,哪怕他已經絕望過許多次。
他的鎏金槍被緊緊拿住,于力于規則都撼動不了分毫,他便松了長槍,縱躍高穹,在空中舒展成一個自由的「大」字,似野獸一般撲向「蛛弦」。
血焰騰卷高天如狼煙,兵煞在他身后結成了千軍萬馬的幻影。
「我」非具體的存在「我」是概念的集合。
是大齊天覆正將,鎮國大元帥二弟子,黃河之會亞軍,也是千劫窟里飽受折辱的那個人。
吾師教我,不要后退。
吾師教我,此身報國。
吾兄教我,要多想!
吾弟教我,早歸!
從未忘「我」,此刻才能殺之以無我
此時此時,天地之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界限,由熊三思和「蛛弦」,分別占據兩邊。
熊三思身后的天地,一半是紅,一半是黑。
紅為血焰,黑為兵煞。
他就這樣席卷所有,以這撼動天地、更易山海的強大姿態,撲向天清云澈的這一邊。
但虎太歲所操縱的蛛弦,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看這一眼。
熊三思左手按住了右手,左腳踩住了右腳,左眼瞪著右眼,甚至上門牙都狠狠地撞擊著下門牙……整個身體完全地扭曲在一起,而失去了所有的掌控,無力墜落29此身三惡劫君所塑,此身三惡劫君所有。
不必再說絕望。
希望本就未曾擁有。
===第一百零八章 神靈并世===
因為神通的存在,內府與外樓之間的差距向來最是模糊。
以內府伐外樓,歷來并不鮮見。
但自外樓而神臨,已然隔著天塹。
說上三境一步一天地,并不夸張。
天妖的手段,遠非一個神臨乃至洞真所能想象。
再多的努力,也無法將其跨越!
熊三思就算身內身外已經檢查了干萬遍,就算他能洞世界之真,能察自身之微,也找不出虎太歲的手段何在一一除非虎太歲想讓他找到。
一具真妖的身體,一具蛛弦的元神還在不斷反抗的身體,并不能真正發揮虎太歲的力量。但對付熊三思,他甚至不需要力量。
熊三思的這具身體……是他親手「培育」,并且研究了十三年!
熊三思所能看到的,他都看得到。熊三思所不能看到的,他也能看得到。
漫天張舞的黑和赤,都被風吹散。
蛛弦的眼睛,投射出虎太歲的心情。他就用這具身體隨意地踩在封神臺上,俯視包括五官在內身體的一切都在彼此對抗的熊三思一一即使是在這樣的狀態下,熊三思也仍在抗爭。
哪怕他的戰場只能局限于他自己的身體,哪怕他的斗爭甚至都無法再干擾仇敵一根頭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