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金漆木偶為體,以神力金液為衣的神王身,竟然發出一道痛苦的嘶聲,體表炸開一道一道的光之裂口,神力瘋狂傾瀉。
玄南公辛辛苦苦構筑的神軀平衡,瞬間被打破!
這是有機會承載無上尊神位格的神王身,其身具體的構筑細節,須得曾經超脫的羽禎大祖來把握。單憑他玄南公,是造不出尊神之軀的。他的努力,更多是延續元熹大帝的布局,將萬神海數萬年的積累凝聚起來,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狀態,等待羽禎大祖降臨——恰是如此,隨時有崩潰的可能,所以片刻分心不得。
萬難想象,未等到羽禎大祖靈性歸來統合此軀,也未來得及自太古皇城封神臺選擇神位過來臨時敕封,倒是先吃了姜望一劍。
一時之間,封神臺上諸神嗔目怒視,但囿于陣法,難以出手。或者說,玄南公終究舍不得數萬年布局而成的神王身就此報廢。只是一方面分念坐鎮神王身,極力彌補神軀罅隙。一方面匯聚諸神神意,把握如瀑神力,瞬間聚成了一尊金光璀璨的護法神將!
雖只是毛神之像,雖是隨手凝聚,雖不能全心為戰,但駕馭此軀對付一個神臨修士,想來還是不成問題。
護法神將手持一桿金瓜錘,在凝聚的瞬間就已經轟到了姜望的胸膛上,擊破護體天府光、玄天琉璃功、擊塌了胸骨。
大齊金瓜武士受金瓜錘。
五臟六腑全被壓碎了,前胸骨貼著后脊梁!
天妖和神臨對戰斗的理解完全不在一個層次,根本沒有反應的余地。
但在不老玉珠的支持下,倒飛中的姜望傷勢瞬間愈合,甚至發出滾滾雷音:「照云峰犬大真妖!你手上的功夫要是有嘴上這麼厲害,我姜某人也飛不到這里來!」
他一邊揭犬應陽的老底,一邊折身撲向犬應陽:「可敢與我單挑!」
犬應陽的力量他好歹已經熟悉,衍道的層次無從捉摸。別說還臨時聚成了一尊護法神將,哪怕只是一個草人拿著一縷飄絮,他也不敢靠近!
玄南公操縱的護法神將若未出手,那一下犬應陽也要殺到,一時不察竟還給了姜望發聲機會,犬應陽自覺老臉無光,新仇舊恨涌上來,紅眼道:「誰也不要插手吾三招之內必殺此獠!」
也不知是真個氣昏了頭,還是覬覦知聞鐘、不老泉,竟敢指揮玄南公、夜菩薩。
但疾飛中的姜望一看還能講條件,立即又喝道:「妖族是否無青壯?怎的都是老弱來當!可敢讓你們的天榜新王鹿七郎與我單挑!」
此時的鹿七郎已經飛向山道巖壁,如若未聞。
犬應陽更是不可能再理會,一把遙抓起萬神海中的神輝,往前一推,光箭似雨傾盆!此時不必再考慮什麼洞神霄世界之真,他的元神亦出竅,攜磅礴之勢,直接殺進姜望的元神海里。
掌碎朝天闕,手撕六欲菩薩,一腳將道脈騰龍踩到地上,隨手一推,蘊神殿大開其門!
這古老肅穆的大殿,在真妖元神之前全無威嚴。
他堂而皇之地走進去,探手就去拿姜望的靈識之身。
此時此刻,天妖法壇被萬神海諸神占據,更有玄南公居中掌控。
身在山臺,真妖犬應陽甚至夜菩薩都在場,而搖鐘未得羽禎之舊途。
就理性的判斷來說,姜望實在已是沒有什麼反抗的必要。確實是無望的.....
所有的嘗試都失敗了,所有的道路,要麼被斬斷,要麼證明不可行。但還是再試一試
,再走一走。
斗不過犬應陽,再斬他一滴血也罷。回不了家,往家的方向靠近一步也好!
就在這風馳電掣之間,神魂的世界里已經一敗再敗,神魂之外的戰斗,姜望與犬應陽相會于萬神海。
這本該是一場一觸即分的戰斗。
如犬應陽所說,在他全力出手的情況下,三招之內必殺之。真妖對神臨的戰斗,理當如此。
可在這個時候,那諸神皆赴天妖法壇、又被犬應陽抓走神輝所以顯得暗沉的萬神海,忽而躍出了點點繁星也似的金芒。
那如旭日初升的金色,讓犬應陽瞬間聯想到了熊三思,想起了那此時此世第一槍!
熊三思已死!熊三思已死,世上已無饒秉章。
他的靈身已崩解于萬神海中,他也是真正地死去了,死得徹底.....但他的槍意未絕!
在沉默的、堅忍的最后時候,他散身于萬神海,留下了最后一槍。
最后一次藏「我」于「無」中。
先死而后藏,故能瞞過洞察的眼睛。
因為他是真正的死去了除非在他死后再去深究萬神海。
他不知對手會是誰。
或許蛛弦,或許犬應陽,或許夜菩薩,總之是一個妖族。
他以為姜望已死,故也并不期待讓誰捎一條口信。
只是槍乃百兵之膽。
師父說用槍者有進無退,有去無回。
只是他乃大齊軍神姜夢熊之弟子,九卒軍略第一陳澤青之師弟,臨淄第一刀客計昭南之師兄.....大齊天驕,天覆正將。
他來世間一趟,總要留下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