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悟咬牙勸阻:「山門大事,不可輕率!哪有一入門就掌知聞鐘的?歷代無此先例!方丈若執意為之哪里堵得住悠悠眾口!?」
永德據理力爭:「那我便傳他衣缽,培養他做下任山主!誰有意見,盡管來找我!」
「我不同意!」「由不得你!」
他們越吵越激烈,吵得面紅耳赤。但吵著吵著,見姜望始終默不作聲,便都投來目光。
照悟禪師輕咳一聲:「姜小施主,你是怎麼想的,不妨直言。」
姜望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道:「君子三戒,老也戒之在得。我若因貪念而來,恐非須彌山之福。」
永德和照悟對視一眼,一時都無話。
姜望將腕上知聞鐘解下來,雙手捧出,恭恭敬敬地放在永德手中:「此寶物歸原主,姜望未負天河之約,此心無憾。」
「須彌山若說一定要送我點什麼。」「便替我念一遍往生經文吧。」
「妖界路遠,魂魄無依。我僥幸回來了,還有很多人永遠回不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會===
邇來一夜梵聲徹,為誰誦經到天明。
姜望了無牽掛地離開了須彌山,第二天就住進了淮國公府。
大楚長公主變著法地做藥膳,什麼天材地珍都往鍋里燉。淮國公則是拉著他復盤妖界之旅,好生指點了一下修行。
當然中間免不得在左光殊的掩護下,悄悄去了一趟云國。
已經九歲的姜安安,最大的煩惱仍然只有三件——讀書練字的時間為什麼那麼多,玩耍吃喝的時間為什麼那麼少,以及哥哥怎麼總在忙。
完全不知曉妖界的風波,不知何為世間風雨。而這正是姜望的所求。
在云國的時光總是格外寧靜。
安安蠢灰,青雨阿丑。
戲燈捕蝶,追風逐月。
若無小花旁邊晃,便是人間好時節。短暫休憩后,姜望再一次踏上長旅。
姜安安小手牽著葉青雨,靴邊繞著蠢灰,又一次與哥哥道別。「再會。」姜望道。
「什麼時候再會?」葉青雨忽然問。
姜安安從來不會問這個問題,因為她很懂事,她知道哥哥忙,哥哥很忙。她習慣了等哥哥得空的時候再來看她。
葉青雨也從來不會問這個問題,因為她更知道姜望在做些什麼。但今天顯然是一個例外。
在凌霄秘地一起相處的這幾天。
她沒有提五個月零十七天的等待。他沒有說那一日在云城外的踟躇。
他們還是一如往常地相處,討論道術、劍法,或者一朵云的形狀。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的確有一種變化產生了。
「八月十七。」姜望沒有沉默太久,很認真地又重復了一遍:「八月十七日,我會再來云城,我們再會。」
成年人嘴里沒有具體日期的再會,通常都不會實現。
而像姜望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就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葉青雨道:「那,再會。」
為什麼要那麼具體的日期?因為我怕,再也見不到你。
清風動云影,姜望的身形漸漸隱去了,像他來時一樣悄然。
姜安安停在原地,看了看葉青雨,又看了看哥哥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葉青雨。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怎麼了?字練完了嗎?」葉青雨聲音溫柔。汪汪汪!
蠢灰加油助威。
姜安安不受干擾,皺著小眉頭,扳著手指數道:「元月二十八日,哥哥生日。
八月十七日,青雨姐姐生日。十月十二日,安安生日·......!哥哥再來云國的時候,不剛好是青雨姐姐的生日嗎?」
葉青雨眨了眨眼睛,將歡喜藏進月牙里:「是嗎,我還沒注意。」
姜安安歡喜極了:「咱們到時候可以一起吃大宴!上回姐姐過生日,葉伯伯還端了一碗鳳宵蓮,那味道....我哥也能吃上了!」
「噢,欸。」葉青雨摸了摸姜安安的小腦袋:「要不怎麼說你是他妹妹呢,真是如出一轍的聰明。」
「那是!」姜安安驕傲極了:「我哥是臨淄姜大俠,我是云城姜小俠!」「那我呢?」葉青雨笑著問。
姜安安「駕」了一聲,在她腿邊打轉的蠢灰,立即將身一搖,體型瞬間膨脹數倍,化作一頭體長兩丈余、足踏赤焰、威風凜凜的巨犬。
姜安安翻身上了犬背,小手把住頸毛,輕輕一拉——蠢灰搖著尾巴就竄了出去!
只把姜小俠的聲音留在風中。
「你是練字俠!天天就知道聽我哥的讓我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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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數來,姜望這一路,著實欠了太多人情。
本來傳檄天下,圍殺張臨川,就背了一身債。結果轉頭就失陷妖界,音訊全無近半年。也不知那些債主們過得好不好,心里著不著急.....
荊國黃舍利雅量寬宏可以放一放,地獄無門秦廣王朝不保夕更應該放一放,說不定放著放著就沒了。
還有誰來著?
姜某人略想了想,也就擺擺手。
他從來不是賴賬之人,確實有些時候身不由己!
在辭別左公爺之后,姜望這才抽出時間來,回到自己位于南夏的封地。
他身上已經干涸的不老玉珠,一直在催促著他....也是時候帶這個漂泊妖界多年的「游子」
歸家。
偌大的老山別府,獨孤小主持內政,薛汝石主持緹騎。廉雀仍在螭潭打鐵。
他的封地包括老山也包括老山附近的幾個村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