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鈴鐺,系在足腕處。
視線循聲而落,便能看到那透著瑩潤玉色的雪足,踩著一雙木屐,輕輕觸碰著人心的柔軟。
雪色嵌在木色中。
「妾身香鈴兒來迎貴客。」她的聲音也如鈴兒響,聽得人耳邊有癢意。
她的臉則似雛菊幼蘭,美得干凈清澈,而叫人生出莫名的破壞欲來。
李龍川晏撫這些人私下里說得孟浪,不著四六,真見了這般美貌女子,卻個個神色自若,誰也沒有說迷了眼睛。
姜望瞧著她,心中生出熟悉感:「咱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女子妝容不同,便如換臉,尤其是香鈴兒這般擅調脂粉的。在天府城扮可憐的那一次,她妝得樸素,要的是一種」鄰家少女、我見猶憐」,今日卻是極盡精致,美在細節,自純而生欲。
帶三分羞怯地瞧著姜望,話語卻有七分大膽:「武安侯名傳天下,妾身在夢里,也常與英雄相會。」
幾個朋友都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姜望自己卻只道:「我提前定了位子。」
天香自是調風弄月的高手,香鈴兒如蜻蜓點水,一點即走,絕不糾纏。旋身似舞,在前引路:「幾位公子這邊請。」
轉綠廊,繞朱閣,踏進樓中,大有不同。
通過空中廊橋,走到樓后樓。
后樓比前樓小,卻比前樓更精致。非一等貴客,不能來此。
廊橋連在最高層,其上云臺為頂,明珠綴燈。
樓中有白玉砌成的溫水池,池中有美人伴著樂聲潛游,舞姿極美,似魚翔淺底競自由。
繞著這玉池,以各色香花屏風,隔出了一個個半遮半掩的位置。
屏風上繡著薔薇牡丹,芍藥海棠。
各色的嬌花,還帶各般的香。
若有似無的種種香氣,也儼然是另一扇門,分隔各自不同的區域。
這里頂樓是大廳,往下才是更為私密的包間。
姜望今天過來,便是為了給三分香氣樓撐場,自然就坐在大廳里。
但才過廊橋,才往那玉池的方向走了兩步,他便急忙轉身,可已來不及。
「姜武安!」
英姿颯爽的大齊三皇女,正姿態隨意地坐在最佳賞舞的位置,一雙渾圓有力的腿,踩在地上,好像能將樓板踩穿。
她嘴角噙著笑,將面前的屏風輕輕一推,勾了勾手指:「過來。
重玄勝一拍額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家里還有事,我給忘了!你們耍著,我先回去!」
李龍川倒吸一口冷氣:「今日出門太急,練箭之后,我的弦未松!這可壞了!我必須立刻馬上回去看看。你們在這里吃著喝著等我,我去去就來。」
走之前他還沒忘了順手推姜望一把:「宮主找你呢。」做兄弟,在心中,我先撤來你先沖。
晏撫更是悄無聲息地已經挪步。「都來。」姜無憂淡聲道。
空氣似是凍住了,陡然沉重。
姜武安畢竟是大齊軍功侯,新生代聲名最盛者,輕輕一撣衣袖,便從容地走在最前面。
李龍川、晏撫、重玄勝,各自掛著勉強的微笑,游街示眾般地走在姜望身后。
「宮主與我說今日文課未結,怎麼竟是要在這三分香氣樓讀圣賢書麼?"大齊武安侯先發制人。
姜無憂嘴角的微笑化成了冷笑:「本宮亦是不知,武安侯說今日要與朋友小聚淺酌,原是聚在這里!」
他們原本定好,要在今日驗證彼此的修行,討論未來的道路。
但到了今天,各自都說有事。于是今天推到明天。
不成想緣分如此奇妙,「有事」的兩個人,竟在這里撞上了。
「其實我今天是來還債的。」姜望誠實地道:「我欠了三分香氣樓一份人情債。」
姜無憂挑眉道:「要肉償?」
李龍川望天,晏撫望地,重玄勝望窗外。
無人為自己發聲,姜望只能自己道:「.....宮主真會開玩笑。
姜無憂道:「武安侯既然雅好風月,我家九弟以元石鋪地,請你去溫玉水榭,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我不打算去。「姜望回答得很快。「為什麼呢?」姜無憂不動聲色。姜望道:「我怕宮主誤會。」
「噢。"姜無憂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去過太多回,膩了。」
姜望:.....
姜無憂那優越的下頷線輕輕劃過,抬了抬下
巴:「坐吧。」
「還是......不了吧。」姜望看了看自己帶來的幾個沒用的朋友,硬著頭皮道:「我等會還有一個朋友要過來,易懷民,宮主應該知道?若都坐在這里,恐怕擁擠了些。」
香鈴兒在一旁善解人意:「侯爺不用擔心,這里的香花屏是可以挪開的,兩桌并一桌坐,梅蘭正相合。」
姜望以眼神對她示意。
她含羞帶怯地拋了個媚眼回來。
姜無憂敲了敲桌子,中止了他們的視線糾纏,再次強調:「坐。」
姜望幾人便乖乖坐下了。
重玄勝他們坐得一個比一個遠,恨不得都到隔壁去了。唯獨姜望在姜無憂的眼神壓迫下,坐在了這位華英宮主旁邊....如坐針氈。
「嗯..........那個.....」姜爵爺很努力地找話題:「宮主今日怎麼來了?」
「本宮來得不是時候?」
「很是時候。」
「很是時候是什麼時候?」
「就是.....嗐!今天不是這里重新開業嘛,吉時!」
姜無憂視線淡淡地掃過一圈,嘴角有一點莫名的意味:「易懷民什麼時候來?」
「應該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