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說到,在這個東西不分,南北不辨的世界里。人族以星穹為指引,海族以滄海為依撐。
現在魚廣淵鎮壓了姜望的指引,怒海卷起驚濤。
他在創造更利于他的世界規則,從而在這被壓制的境況里抬起頭來。
但亦不知何時,無盡幽光都為焰光覆蓋。
海影帶來的夜晚,早已被光明驅散。
魚廣淵低頭驚覺——烈焰在海水之上燃燒!
滄海變作了火海!仍聽得海潮來去,仍有驚濤駭浪卷惑世,可盡在
火海之下,也如他魚廣淵一般不得伸展。
又有一朵朵焰花綻開了。一花開過一花紅。火海之上又花海!
魚廣淵要做規則上的較量,他就要直接面對火界。面對姜望甫成神臨就有千丈方圓,如今拓展到一千三百丈的靈域!
烈焰流星劃破長空,無數焰雀向那「鎮」字旗旗面撞去。
嘭!
在萬聲疊于一聲的巨響里,旗面被炸破,天光重新垂落,好似人間破曉時。
這樣說倒也不準確,因為此時天光盡星光。
只好說,迷界此時有了夜,星是人間星,人是人間人。
此間規則乃人定。
裂帛之聲干脆利落,好似驚雷一響。
而后漫天飄雪!
道途殺劍,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那旗面橫絕星光的時候,也遮住了北斗七星的移動。
以至于如此恐怖的一劍,直到此刻才被魚廣淵感受到。
這一幕美到極致。
天上雪花,海上焰花。
巨靈披甲,而仙人問罪!
魚廣淵瞬間搖動「殺」字旗,旗面未展,已經開裂。
又搖「疾」字旗,卻只剩光禿禿的一支桿。
在姜望根本不曾停歇的進攻里,兩旗盡削!
魚廣淵血色的眸子中所有血色歸于一點,似是聚成了一顆血滴,蕩漾在瞳孔的黑色里。
他作為血王最強的后裔,并沒有繼承血王賴以成名的血核神通。
但摘下了不死難滅的血源神通,已使得他秀出群倫。
還有一滴七情血,與生俱來。
這滴七情血,既是他的心尖血,也是他的神通種子,現今已開神通花!
七情者,喜、怒、憂、思、悲、恐、驚。
天若有情天亦老,自古傷情者難長壽!
他在神魂的世界里感受了六欲之迷離,他也要讓姜望受此七情之傷。
神通是宇宙之質,道則是天地之門。
有生之靈,皆不能免于七情。
他的一只眼睛里,血滴蕩漾于瞳孔。另一只眼睛則緊緊閉上,似是不忍再看。
他的鼻息一在嘆,一在收。
他的左耳在傾聽,他的右耳卻已封住。
他的嘴巴在大笑。
又思念又遺忘又歡喜又悲傷。
他如此復雜,而又超越想象的強大。
魚廣淵對于這七情血的神通,開發非常深入。針對這七情中的每一情,都構建了完整的戰斗體系,都有拿得出手的法術創造。
但在此刻,七情同發于七竅,就是要以最本質的神通之力,為自己挽回這場敗局。
姜望活在這世上二十二載,所喜、所怒、所憂、所思、所悲、所恐、所驚,一時都上心頭!
因其七情受七傷。
只是在那眸現血滴的一瞬間,七種感情洶涌澎湃如嘯海,在姜望心中掀起驚天狂瀾——往事遂成殺人刀!
那些難以割舍的,那些不曾忘記的,那些無法釋懷的,那些只能永遠遺憾的……都成了扎在心口的匕首,成了宣告死亡的罪證。
靈魂在衰竭!
壽元在凋落!
但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一點不朽的赤金之光,瞬間遍照身內身外。靈魂之衰,壽元之凋,全都靜止當場。
而與那雙照海神眸相對的乾陽赤瞳,始終平靜。
對應血瞳時如此,對應那落進墨瞳里的七情血滴,也如此。無論照海神眸是閉是睜,都如此。
不朽,不易,
不動搖!
赤心尚且未曾開花,但已能抗衡七情血。
當然,即便道心堅定如姜望,也不能免于喜怒,不能逃避憂思,無法抹去悲恐,常有驚時!
便是那洞世之真人,超凡之絕巔,難道就能免受七情之傷?
七情如賊,此心未死,則此賊不滅。
魚廣淵鼓動七情如潮,誓要摧毀那不朽之墻。
但他注意到姜望的眼睛,仍然沒有波瀾,沒有半點大廈將傾的恐懼,而仿佛是在等待什麼。
等待……什麼?
「時間到了。」
魚廣淵的耳朵里,聽到了姜望的聲音。
什麼時間?
腦海里剛升起這樣的疑問,心神便是一震!
他自辛酉界域殺出來,一路辛苦,一路布局。
為真王之業費心費力,一路所留下來的那些「寵物島」,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被攻擊!在同一個時間段里,接二連三的被摧毀!
他一路游走,一路布局寵物島。
姜望一路追蹤,一路掀翻當地海巢,斬殺當地海族主帥,瓦解海族戰斗力……而要求人族大軍兵圍「寵物島」,在他確定的時間點里,再來摧毀魚廣淵的「寵物島」。
姜望所等待的或許并不是這樣的時刻,但于此刻發生是恰到好處。
相較于姜望,魚廣淵的心潮先動!
每一座寵物島的摧毀,都是對他真王之業的破壞,每一條所謂「寵物」
的死亡,都不可避免地會牽動他的心神。
在赤心神通與七情神通全面對抗的這個時候,這無疑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