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樣的天驕對決,你也不多了解一下對手嗎?」卓清如有些驚訝的樣子,大概很難將這個疏于情報的武安侯,和擊敗了鰲黃鐘的三軍主帥聯系到一起:「他是海族皇主仲熹的血裔。」
可憐姜望才從妖界回來沒多久,就被齊天子一腳踹過來,中間休假也都忙著到處還人情。兵書都讀不過來,迷界的相關資料都沒有看完,哪里抽得出時間去一一研究海族強者的情報?鰲黃鐘的名字都是臨時從部將嘴里得知!
姜望并不掩飾,只道:「他不是我選擇的對手,但的確讓我看到了海族的底蘊。」又轉頭看向竹碧瓊,語氣有幾分嚴肅:「你剛才太冒險了,在迷界切不可如此。」因為對朋友的擔心,他連那句必帶的竹道友也省略了。
這種說話的態度,有幾分似青羊鎮舊時。
竹碧瓊表情淡然,只有眉梢微揚:「我很會逃的,他殺不死我。」
若非姜望口口聲聲以擒殺鰲黃鐘為目標。她實無必要親身穿入海巢,與鰲黃鐘正面對峙。
以外樓修為邀戰神臨,說白了就是引誘鰲黃鐘殺她,為姜望留下這個海族名將創造機會。
當然在人族大軍已經奠定勝局,姜望和卓清如隨時都能跟上的情況下,她有九成保命的把握。
但誰也不能說,她這不是一種冒險。
而且是于她本人并沒有什麼收益的冒險。
姜望一時不知何言,索性安排起軍務:「鰲黃鐘已經戰敗,此界再無阻礙。接下來就是溝通四鄰,真正建立起咱們的人族營地。具體怎麼做,方元猷同匡惠平商量著來,」
方元猷一聽自己侯爺好像又要當甩手掌柜,不由得急了:「侯爺哪里
去?」
「本侯實在不忍心讓鰲黃鐘自己走,打算送他一程!」姜望說著,又對卓清如和竹碧瓊道:「兩位要是沒有急事,不妨在這里休息,也幫我看著營地。」
在說話的時候,他已經一步轉至一艘棘舟前,一拂袖將棘舟里的軍卒都趕下去,自坐了前艙,點亮法陣駕此舟穿空而走。
只留下卓清如和竹碧瓊四目相對。方元猷同匡惠平面面相覷。
兩員部將雖是面面相覷,卻也無話可說,只能老老實實去做事。兩位大宗真傳則是莫名其妙地相視一笑。
卓清如道:「他還沒有走遠,我還可以幫你送一個問題給他。」竹碧瓊眨了眨眼睛:「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卓清如素手撫額:「幫他攻城還不夠,你還真打算幫他看家?」
「正好累了。」竹碧瓊說著,不自覺地側過頭去,
視野里是一座戰場最后也最殘忍的畫面,成建制的人族軍隊來回掃蕩,海族方幾乎已不存在抵抗力量。
眼前斬首的斬首、掃蕩的掃蕩、拆毀的拆毀....她感受到的卻是忙碌。忙碌不停的,像是在青羊鎮打工還債的日子。
「早還清了!」心里有個怨毒的聲音這樣嘶喊。「還不清的.....」竹碧瓊喃喃自語。
「什麼?」卓清如沒有聽清楚,回過頭來,臉上有非常感興趣的神色。
「我說——咱們的酬勞該問武安侯要,不給清可不行!」竹碧瓊飛身穿進已在尾聲的戰場,隨手將一個暴起發難的海族戰士按了下去。
海藍色的道服,在天一真水之上,飄搖如萍。
一滴水,化一條河。
一顆心,是一片海。
而卓清如立在顯得有些空蕩的樓船船首處,睜著她滿是新鮮感的眼睛,似乎對所見的一切,都充滿了興趣。
面前由虛而實、顯現了一本書。素面無一字白索穿書脊。
無風而書自動,一頁一頁翻過,是密密麻麻、規規整整的文字。咚!
始終未歇的夔牛戰鼓,終是響到了最后一聲。這本書也翻到了未完的那一頁。
在書頁的最后一段,筆墨自動勾勒,文字自行發展,像人生的演化,如是寫到——「姜望不是一個輕率的人,他為什麼會先入為主地認定鰲黃鐘的移動,是相關于空間的力量呢?」
「我想他或許有這樣一個對手。令他日思夜想,令他刻骨銘心。」頓了大約四息之后,又補充了一小行字——
「竹碧瓊大約很期待這樣的惦記。」
.....
迷界人族勢力的三大飛舟里。灼日飛舟體型中等,一船可坐三十六人,速度最快;釣龍舟體型最大,能容納百名戰士,殺力也最強;棘舟體型最小、只能載六至十人,速度中等、攻防兼備。
以姜望現在的實力,自己全速飛行,要比棘舟更快。
但連番主攻海巢,所耗甚巨,他急需坐下來補充道元,調息一二。再者,若是遇到什麼意外,棘舟還能幫忙抵擋,為他爭取逃亡的機會。
鰲黃鐘并不是一個可以小覷的對手。
雖然這位年輕的海族名將一直避戰、一直自陳不如、處處縮頭,可姜望絕不會因此對他掉以輕心,反倒是愈發警惕,愈發有除滅此人的心思。
恰是緘默忍耐,才有雷霆萬鈞。
當初在望江城放跑了林正仁,足以為鑒。念塵所系,此心即往。
鰲黃鐘的真身,并不在逃走的任何一座海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