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們在軍隊最巔峰的狀態,也未能速攻速破。而陳治濤所乘釣龍舟,乃釣海樓寶船。所攜百名內府,是鎮海盟的中堅力量,里間有各宗長老,有各個家族支柱,有的經營一方,有的苦修多年……皆為精銳中的精銳,卻一時盡覆,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
陳治濤清醒地認識到旗孝謙是一堵墻。是一堵行至近前需轉彎的墻。
他其實也贊同。
但如他所說,已經別無選擇。
那就撞上去!
看看是頭破血流,還是南墻塌陷!
姜望立在甲板最前方,蒸騰的煙甲將雨珠逼開,高高舉起他的右拳,像是長夜里不滅的火炬。
當四面八方聚攏的聲聞之情報,傳遞來最關鍵的信息。
“全軍聽令!”他沉聲喝道。
他飛躍起來:“隨我沖鋒!”
整艘飛云樓船上,除了操縱樓船的必要士卒,其余甲士全部隨之躍起。“殺!
!”氣血涌動,元力呼嘯,瞬間成陣。
轟!
射月弩咆孝著發動,布滿符文的鑄鐵重箭在前方開路。擊碎雨幕,殺進那茫茫的雨夜里。
陣地的迷霧被吹開。
海族那如山似壁的大軍,就這樣橫亙在前。像是長夜里沉默的、能夠吞噬一切的巨獸。也沉默地吞噬了射月弩幾近神臨的一擊。
在占據絕對優勢、已經鎖死目標方位的情況下,旗孝謙仍然是擺出了最穩的陣型。甚至于他仍然藏身軍陣中,不見行蹤。
姜望想要拼死復刻逼退鰲黃鐘的那一幕,也是不能。
別無選擇。
姜望第一次真正在戰場上親自操縱軍陣!
氣血混成的兵煞將他重重包裹,這感覺像是披上了一件沉重的、巨大的戰甲。
借助仙念調理士卒氣血的流向。
他成為整支軍隊里,那個唯一的意志、掌控所有聚合的力量,遵循著兵陣本質的方向,可以演化屬于此陣的種種殺法!
這是最基礎的鋒失陣。
他選擇了最尖銳的方式。
滾滾兵煞化成了一支血色重箭,倏然一閃,殺至前峰。
三千甲士結鋒失!
轟!
以硬碰硬,以銳對尖,武安大軍撞上了海族大軍。
兩團兵煞絞殺在一起,天空蒸騰起密集的血氣,幾乎將雨云推走!
姜望掌控軍陣,能夠清晰地把握兵煞,能夠發現隨他征伐至此的戰士,正在一個個死去!
他的眼里因出血來,但不出聲。
他唯有不斷地調整兵煞,不斷地維持軍陣的運行,不斷地往前殺,往前撞……沖撞敵陣須有壯士死,撞不破敵陣死全軍!
以死亡來計數的時間,過渡得格外艱難。
除了咬牙硬撐,也別無選擇。
在某一個時刻,呼,豁然開朗!
那好似千仞之壁的海族防線,被生生撕開一道口子。恰似天穹雨云,被散溢的氣血推開來,因而見得天光。
還剩一千三百六十七人。姜望略嗅氣血,以點兵之術證得這個數字,席卷著稀薄許多的兵煞之云繼續往前。
前方旗孝謙!
他在此布置了二段陣地!
此刻他無比清晰地出現在姜望的視野中。
腳踩數十丈高大的戰爭之獸鰭乘。那張開的似垂天之云的肉翅上,棲息著一只只煙霧繚繞的惡犬。
煙犬的頭頂,又立著一只只長了翅膀的小小飛魚。
就在姜望攜軍而來的這一刻,數以千計的煙犬騰躍而來。
嗷嗚~!嗷嗚~!
嗡!嗡!嗡!
在這兇惡的嘈音里,旗孝謙的聲音如此清晰:“環爆飛魚配煙狗,魚廣淵的作品向你致意!”
彭!
恐怖的爆炸發生了。
滾滾黑色濃煙如有靈之惡獸,一個照面即撲了上來。
軍隊兵煞慣能破法,卻在此惡煙之下急劇消融。
一點赤光在煞云深處驟然亮起,而急速擴張。
焰流星橫空,焰雀飛舞,焰花開放,烈焰的雄城已筑就。
姜望只身護軍陣,獨以火界對抗毒火毒煙。三昧真火盡情張舞,此來焚火亦焚煙!
漫天流火一掌收,姜望繼續往前。
但站在鰭乘頭頂的旗孝謙,只是用一根食指,往姜望身后點了點。
在那里,鰲黃鐘已經席卷兵煞,像滔天巨浪一樣拍來!
伐世軍已追至!
三千甲士余得一千一,余者氣血亦近竭。
真是山窮水盡時!
立身在軍陣里的陳治濤澀聲道:“真是南墻!”
姜望卻只是默默地解了兵煞,拔出長劍。
“今日一戰,我們犧牲太多。行至此處,我們踏著的是同袍的尸骨。姜望別無他言……”他躍身起來,往前疾沖:“今先死于陣前!”
刷!刷!刷!
武安甲士一千一,踩在殘薄的煞云上,皆拔刀!
刀光一片向海族。
“同行!
!”
旗孝謙不動聲色地往后撤,指揮軍隊往前頂。
前方是又一道穩固的軍事防線。
后方是鰲黃鐘率伐世軍似大浪沖來。
天合地崩,山攔海阻。
當此危時,忽有一聲嘯響。
一卷金色大旗以恐怖的高速殺破雨幕,攔腰撞在了伐世軍的兵煞浪濤上!
兵家重器,烈日戰旗!
是旸谷的軍隊!
此旗迎風一展,旗桿高有十五丈,旗面展開亦九丈!
旗面只繡一個血紅色的字——“山”。
在此戰旗卷兵煞,攔腰撞斷伐世軍的同時。
那站在鰭乘頭頂的旗孝謙忽然定在遠處,卻是他腳下的影子,在這一刻探出了蛇一樣的影索,以不可回避的速度,將他緊緊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