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海主本相認識不夠深刻,以至于禁制有所疏失,的確是他的目光被萬瞳所遮掩。
與太虛派的合作本也該是前景極好。
能夠搭建起太虛幻境的太虛派,研究一個海主本相,有什麼不叫人放心的呢?
現在看來,他們釣海樓的確像是主動給海族打開了方便之門,那個叫虛澤明的,又何嘗不像是給海族作伐!
無論如何,局勢已經演變至此。
他不能夠回去,心切如焚,但在祁笑面前仍然保持平靜:「睿崇已經反應過來了,我們的紙老虎全都被戳破,馬上就輪到
你我。祁將軍,有何感想?」
站在福澤戰船寬闊的甲板上,祁笑面無表情地道:「沒有感想。」
「這就是你總在賭命,總能賭贏的秘訣?」危尋問。
祁笑淡淡地說道:「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懂得一個道理......患得患失是贏不了的。」
「說到道理這件事......」危尋道:「你這麼對你們的絕世天驕,合適麼?」祁笑反問:「您這麼對陳治濤,合適麼?」
危尋篤定地道:「治濤是個合格的宗門繼承人,在他心里宗門大于一切。怎樣傷心,都會諒解。」
「因為他會諒解,所以可以傷他的心麼?」祁笑遙望前方:「我從不考慮這些。如果非要考慮,那就是時候檢驗我們的絕世天驕,是否是一個合格的帝國將軍。」
「道理不是這樣講的。」危尋搖了搖頭:「或者說,道理不能全讓我們講了。」他饒有興致地道:「這是你們的武安侯,前幾年教我的。」
祁笑依然平靜:「我記得您當時也教過他。」
危尋訝于這種冷酷:「本座記得那時候在天涯臺,你還幫他撐過場。
」祁笑毫不諱言:「那是齊國打壓釣海樓的需要。我幫的也是華英宮主的忙。」
「此子天賦卓異,一日千里。」危尋輕描淡寫地道:「我要是你,既然得罪了,就順便弄死他。免于后患。」
「幾年前您為什麼沒有這麼做?」祁笑反問。
「那時候他還沒有如此卓異。」危尋一副誠實君子的樣子:「而且姜夢熊也不答應。」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好歹是真君,總要有幾分底氣和度量。」
祁笑只道:「沉都真君小覷我祁笑麼?我雖未衍道,也不至如此狹隘。」危尋道:「年輕人心高氣傲,又喜歡感情用事。你不怕從此惡了他?」祁笑沒什麼波瀾地道:「兵事堂里,他不能誰都喜歡,也不能誰都喜歡他。」
危尋一時沉默。實在不知這祁笑對姜望究竟是善意多些,還是惡意多些,又或全無所謂?
但他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迫近,整個迷界海族聚集在東海龍宮的力量,一旦翻卷過來,足以將他們腳下的這艘巨船掀翻!
死期或至矣!
這時候的他仍然平靜只道:「你現在該笑了。」「是啊.
祁笑嘴角翹起來,在這一刻綻放出難以描述的榮光!劍指向前,福澤轟鳴!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吾觀世音皆自在===
兵煞之云,是綿密沉重的低垂天空。刀槍劍戟,是帶血猶腥的鋼鐵長林。
大獄皇主仲熹獨坐煞云中心,掌囚天地。
龐大軍陣幾成血肉磨盤,在蒼茫大地上緩緩絞動。時空為騾馬,五行為草料。
磨損的是道則,散逸的是氣血。
海族強軍在此死耗,只為磨殺兩絕巔!
而在這只巨大磨盤的正中間,有一片桃花林。
將鋪天蓋地的兵煞擋在林外,自成天地,構建了一方小小凈土。但如今,桃花凋落林已稀,滿目殘紅皆作塵。
桃林深處有一座白紙燈籠化作的小屋,也因此顯露了行跡。白紙籠屋中有兩人。
一者盲眼佝僂,舊帽破衣。盤坐燭臺,天靈懸火。
一者姿態優雅,坐在一只桃木凳上,身上華服已殘破多處,隱見焦黑皮肉。臉色也不甚好,但依然難掩俊氣。
不斷有白色的燭火飛出白紙籠屋,飛出桃林去,將那兵煞涌成的攻勢焚出深坑......但也是肉眼可見的稀薄了。
虞禮陽略顯惆悵地看著白紙籠屋外,有一種傷春悲秋的氣質:「尚不知此地何名。」
燭歲想了想:「燭陽墳山?」虞禮陽道:「你真風趣。」
「是嗎?在很久以前,武皇帝也是這麼說我的。」燭歲難得地有些感慨,慢吞吞道:「在很多個長夜,我自己和自己對話,覺得自己是個無趣的人,直到-」
「打住!」虞禮陽趕緊攔道:「老人家別急著懷念過去,我還不想死呢!」「你誤會了。」燭歲慢慢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死。我還有三尊夜游神在臨淄。」
虞禮陽:......
時至此刻,燭歲所召出的三尊夜游神,全都戰死。它們的價值,不能簡單的以一真神兩假神來視之。
那尊夜游真神,連焱王鯛南喬都能壓制。兩尊夜游假神,殺得旗孝謙、鰲黃鐘這樣的海族天驕兵陣都排不穩。
且在現有的實力之外,還都存在進一步躍升的可能。
十六尊夜游神,確定了神話極限。死一個少一個,永不再復。
燭歲為齊國守夜,從齊武帝當國之時,一直到齊國成就霸業,這長達千年的歷史里,他的夜游神一共也只死了十尊。
今日一戰,消亡三尊,損失不可謂不重。
且他本尊于此,亦是岌岌可危,若真個被仲熹磨殺了,剩下的三尊夜游假神,也就絕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