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此刻大部精銳都在迷界,也最多就是就近援救四周,很難對近海群島施加什麼整體性的影響。
在這種情況下,自身波瀾不起、甚至可以出兵掃平諸多海域暴亂的冰凰島,也就顯得格外耀眼。
「不是好像。」李鳳堯的美眸也好似冰晶雕成,不見情緒,照見萬般,她眺望這風波不定的海:「它們的確在變強。」
跟隨她的家將世代效忠于石門李氏,本身亦是極有戰場經驗的存在,聞聽此言,大駭不已:「是咱們捕殺的這些海獸如此,還是所有的海獸......都這樣?」
「那些站在時光長河里執棋的存在,怎麼想也不至于單純地針對咱們。」李鳳堯平靜地取弓在手,吩咐道:「轉舵。」
高舉冰凰旗的戰船原地轉向,亂飆法術的海獸群瘋狂追來。
而李鳳堯手中的長弓已拉滿,弦聲一動如琴音。
她看也不看,玉手一翻,冰弓已隱。
邁開長腿便往船艙里走:「情況有變,先去無冬島,我需要取得重玄四爺的支持......然后去霸角島。大亂之時,須有一錘定音的力量,齊國人必須團結在一切。」
她的弓以「霜殺」為名。
此弓由極西之地亙古冰髓澆筑而成,乃初代摧城侯年少時游歷雪國取得,歷經戰陣,屢建功勛,端的是天下名兵。
李鳳堯自小便把握在手,這些年來指未離弦。
相較于那些詠月侍花的貴族女子,她亦是大家閨秀,只不過撫的不是一般的琴。
她沒有回頭,但她的箭離弦而走,化作一頭活靈活現的冰晶鳳凰,在清亮的鳳鳴聲里,低空俯沖過這片海域。
喀!喀!喀!
一只只咆哮騰躍的海獸,結成一座座的張牙舞爪的冰雕。
在那晦雨雷云之下,凝固成別樣的美景。海波遂平。
因為冰川無波。......
失去了連綿不斷的獸吼應和,轟隆隆的雷聲稍嫌寂寞。
電光折去約一千三百海里,照見了下方海域中,一頭王爵所化的海獸。
此獸體型如鯨,但脊如山嶺、背有鬼紋,腹生骨刺如大鍘刀。
星珠島覆滅,他居首功,正是他第一個拍碎星珠島上那勞什子塔樓。
雖說是號為「食惡」的兩字假王,但距離真王已是不遠。
他不是魚廣淵、鰲黃鐘那等天驕,能有這一身修為,都是歲月累聚的苦工。活了很久,
是拼命在活。錙銖必爭,方吞下一口一口的資糧。
被俘至蜉州島非他所愿,蜉州島生變他也不是第一個造反,在太虛派那位強大修士被趕走之后,他才開始肆虐。
在泰永皇主降臨局勢已經明朗的情況下,他才開始奮勇,率隊陸沉星珠。
今時今日偉大的變化正要發生
。不,正在發生。
他距離真王那看似極短卻如天塹的一步,正在跨越!
甚至都不需要他多做一些什麼,他只需要等待,等待偉大的海族文明躍升的洪流,將他自然而然地推至彼處。
這是多麼偉大的時刻,多麼美妙的經歷。力量躍升的快感,是一種極致的快活。數盡這一生中經歷過的所有妙事,也全都不能比擬。
但此刻,他無法品嘗那種快感。
盡管他確切地在躍升,在變強。他只感到恐怖!
滲透到靈魂深處的恐怖!
明明眼前的這個人,如此渺小,在他顯化海主本相的龐然獸軀前,連牙縫都不夠塞滿。
明明眼前的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看著他,安靜而略帶好奇地看著他。
他卻已經籠罩在巨大的痛苦里,無法自拔!
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披一件單衣在身上,長褲亦薄,像是人類躺在床上睡覺會穿的那種。長發自然地披散,并不會亂糟糟的,可也并沒有規整感。
赤裸的雙足就踏在海面上,手上腳上都有鐐銬。
眼神空茫而好奇仰看著他,像仰看一座高山。
食惡王強行聚攏不斷渙散的意志,艱難地開口:「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是啊,你想要干什麼呢?」男人略顯茫然地反問。
「我什麼都不想干,真的什麼都不想,我想回家......」正在無限靠近真王層次的食惡王,惶恐痛苦幾乎哭出來:「放我回家......」
雙手鐵鏈都拖到海里的男人,忽地握住手掌,隔空一把捏爆了食惡王的眼珠!
在這位海族王爵痛苦的嚎叫聲里,語氣里夾雜了些許不滿:「我問你了嗎?」
雷鳴陣陣,狂風獵獵。
男人的單衣在海面上振響。
他的聲音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平靜的,是那種地殼在運動、暗涌在翻滾、所有的狂躁都深埋于下的平靜--
「皋皆,你是否要跟我聊一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懷金垂紫===
轟隆隆隆!
一團深紫色的、內有電漿流動的恐怖雷球,驀地出現在高穹,電光瞬間蔓延數百里—而又瞬間熄滅了。
與之對應的,是一只眼白漆黑、瞳仁為血色交叉斜線的豎眼,在海域最深處,緩緩地閉合。
電光驟閃而驟滅,照亮了這片海域,未能照透漆黑的海底,自也未能使這山脈一樣的巨獸顯見全形。
但海水是明澈的。
可以看到其間搖曳的海草,美麗的珊瑚,以及一群幼小的、粉嫩嫩的海獸,剛從母體里爬出來不久,正在褪去胎衣,快樂地嬉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