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個打開的鎏金紅緞盒,盒子里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只發簪。
色作燦金,形為展翅之鳳。
姜望莫名地就懂了她的意思。
她本來就應該被理解,被環繞,被追捧。
姜望走上前去,站到這位第一次見面的美麗前輩身后,用握劍的手,拿起了那根發簪……
瞄了半天,不知如何安放才合適。闌
天可憐見,他雖貴為霸國公侯,也稱得上功成名就。但不算姜安安的話,為女子簪發還是頭一遭!
就連姜安安,現在也不樂意讓他簪發了……
女人好像瞧出了他的窘迫,語氣輕松地道:“怎樣自然怎樣來,美無需刻意。”
姜望聞言,索性指尖一扭,挽了個簪花,以寶劍歸鞘的方式,橫簪于發髻。
在他松手之后,簪尾方顫,簪身鏗然作劍鳴。
端的是利落功夫!
“……不錯。”女人嘴里說著不錯,又將發簪取出來,重新簪了一遍。闌
她認認真真地照了一陣鏡子,又用尾指抹掉了一點胭脂,裁了一下唇形,而后才在軟墩轉身,瞧著姜望:“美麼?”
太美!
因為太過美麗,而竟有一種令人自慚形穢的壓迫感。
姜望不自覺地后退一步,道:“是好看的。”
“夸女孩子的語言這樣匱乏可不成。”女人搖了搖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姜望不知道該說些說什麼,也不知這位前輩想做什麼,只道:“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那個叫竹碧瓊的小女孩……是你喜歡的人嗎?”女人看著他問道。闌
姜望從這個問題里嗅到了一點希望,認真說道:“她是個很好的女孩,我對她的喜歡,是朋友間的喜歡。
如果您能……”
“這句話真殘忍啊。”女人嘆了口氣:“你這樣是不會招人喜歡的。”
她話鋒一轉:“但我喜歡,至少你是一個對感情誠實的人。”
姜望默然,而后道:“感情的問題對我來說太遙遠了。風花雪月是那些公子小姐的事情,我沒有時間。肩上也很滿,路途也很遠。”
女人寧靜地坐在繡墩上,她的美麗剪影在紙窗。姜望這幾年是如何生活,雖然她因為沉睡,并不能全部看到,但偶然的浮光掠影,也足以感受艱難。語氣帶了點憐惜:“你年紀輕輕,已是霸國公侯,也可以考慮一下安寧的日子。”
姜望道:“我仍然兩手空空。”
“竹碧瓊不夠好麼?”女人問。闌
“她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姜望道。
女人道:“那就是時間不好。”
姜望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遲疑著道:“您……能夠救她嗎?”
又補充道:“或者說,我可以做些什麼?”
女人搖了搖頭:“沒人能救她,除非姞蘭先愿意放手……噢,姞蘭先就是剛才那個險些殺死你的人,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海族傳奇賢師,覆海。”
“姞蘭先?覆海?”姜望眉頭緊皺。
“這要從何說起呢?”女人連嘆息都很溫柔:“我已經非常了解你,但是你需要了解一下我,對麼?”闌
姜望盡量壓下自己的焦切:“如果前輩覺得合適的話。”
“那麼正式認識一下。”女人仍是慵懶地坐在那里,但只是眼波一抬,立即便有了女帝臨朝般的氣勢,高貴威嚴:“我的名字,是姞燕如。”
姞姓并不常見,所以姜望當然有些猜測。
姞燕如又補充道:“我的兄長,名為姞燕秋。”
大旸帝國開國皇帝姞燕秋!
那位能同景太祖掰腕子,親手挫敗了景太祖再證人皇之偉業的一代雄主?
姜望苦讀《史刀鑿海》多日,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名字。事實上他聽到姞燕如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懷疑,只是不敢確認。闌
畢竟旸國都已經覆滅一千多年了,末代旸帝的瘋狂吶喊都已經不聞余音,遑論其開國太祖!
而眼前這位,竟是大旸開國時期的長公主麼?
她為何在鏡中?
那覆海的另一個身份姞蘭先,又是怎麼回事?
姜望心中千頭萬緒,只是躬身一禮:“晚輩姜望,承您照顧。”
這便算是正式的認識了,雖然他們其實已經相處了很久。
“先從覆海說起吧。”姞燕如帶著些許澀然,陷入回憶:“在他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一個海族,膽敢潛入陸地,還敢四處求學……還能不被發現。闌
“我認識他的時候是在一個冬天,下著很大的雪。
“那時候我正為一份婚約困擾。婚約的對象是我的好朋友,軒轅朔,上古人皇的嫡系子孫。一個非常驕傲,又背負了太多的人。他先和我的兄長不打不相識,后來索性和我們結伴一起游歷天下。那會正值一真之禍,天下大亂,邪祟叢生,我們一起斬妖除魔,就這樣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一真!
姜望不是第一次聽到“一真”這個詞。
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將這個詞和“禍”字聯系到一起。
他知道歷史上有個一真時代,就在近古時代的末期。那是一個歷史上語焉不詳的時代,很短暫,隱約好像也很燦爛。但沒有太多記載。
他還知道有個一真道主,戰力絕世。潛行天獄戰場,于千萬大軍陣地,刺殺妖族元熹大帝,成功擊退妖族。粉碎了妖族反攻萬妖之門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