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姜望一直站在那里,抱著奄奄一息的祁笑,沉默地仰望天空,直至血色也散了、金色也散了、月色也散了,什麼也看不見。
這時候祁笑的聲音響起來:“武安侯聽令。”葤
她的聲音是虛弱的,但是非常清晰,冷靜。完全超脫自身生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冷酷。
她是藏在破碎的祥瑞甲里,被余北斗帶著躲進了命運長河,才得以逃生。
雖然余北斗說她已成廢人,但至少在此時此刻,她仍然是整個迷界戰爭里,人族方的最高統帥。
而軍令如山。
姜望低下頭來,靜靜地看著滿臉血污、以壽限論預計活不過三十年的這位兵事堂統帥。
祁笑慢慢地說道:“現在迷界封禁神臨以上強者,你抓緊時間,速殺陳治濤、竹碧瓊,徹底結束釣海樓。”
她的緩慢全在于以恐怖的意志支撐殘軀,讓自己清晰地發出命令,事實上對于命令的內容,她并無半點猶豫。她已經想得很清楚。葤
姜望的眼睛睜得很大,他發現他無法通過這些血污看清祁笑的臉。
他完全無法想象,這到底是一個怎樣冷酷的人!
他們剛剛才并肩作戰!
為了此次迷界之戰,釣海樓從創派祖師犧牲到當代宗主,甚至于危尋就是戰死在祁笑的不遠處。而戰爭結束后祁笑的第一個命令,竟然是讓他去殺死釣海樓的未來?!
姜望完全知道軍令的分量,他的聲音也很重:“釣海樓在這場戰爭里付出了很多。”
祁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就像他也對她的想法很驚訝一樣。
“我們付出了更多。
死了多少人,你回頭去翻陣亡簿。”祁笑慢慢地說道:“釣海樓的付出是有條件的。我們給釣海樓的承諾,就是不干擾釣龍客的超脫之路,甚至于……幫他創造條件,為其護道。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是他自己未超脫。”葤
“那麼現在。”她理所當然又異常冷酷地道:“釣海樓既無超脫,又無真君,舉宗上下不過兩真人,彈指可殺。難道懷島還要交給他們,鎮海盟還要交給他們?是時候讓我們齊國來統一近海,最大化地統合海島資源。如此這場戰爭,我們才算是掠取了最完整的勝利。”
“你沒有感情的嗎?”姜望問。
祁笑皺著染血的眉:“戰爭不需要考慮這個。”
“我不同意。”
“我是主帥。”
“或許應該問問陛下……”姜望下意識地開口,又孤獨地把嘴閉上。
確實不必問。葤
齊天子以迷界軍事全權任以祁笑,那麼祁笑的一切命令,就都是得到齊天子認可的。
但祁笑仍然清晰地點明:“你以為咱們的陛下,是何等樣天子?優柔寡斷?慈心仁念?還是像你一樣幼稚天真?!”
她辛苦地呼吸了一下,繼續道:“你以為天子當初為何能夠容忍危尋組建鎮海盟,因為他知道,近海群島遲早有一天要納入他的帝國版圖。危尋為統合近海力量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他。”
姜望沉默。
而祁笑嘆了一口氣:“我知道竹碧瓊是你的朋友。我可以體諒你,之后讓別人殺,或者你能招降也行。但陳治濤必須死,且需要盡快殺死,不能給其它勢力庇護的機會。他是危尋認定的宗主。”
姜望靜靜地看著她。
看得祁笑的眉頭越皺越緊,而終于開口道:“曾經有人這樣跟我說過,現在我也這樣跟你說——當你的劍不足以維護你的道理。須知進退。”葤
祁笑勃然大怒!
但姜望已經伸手幫她合上了眼睛。
“您累了,說些我也聽不清的夢話。請好好休息。”
而后就這樣抱著祁笑,遽然轉身,在迷界橫飛!
人們在擁抱,在擊掌,在歡呼。
姜望只感到巨大的孤獨!
他的眸中照出一朵焰花,顏色三分,是為金、赤、白。葤
分別代表神,精,氣。
此次迷界之行。
親衛死盡,麾下軍隊死盡。
護衛統領方元猷死。
隨身寶鏡碎,鏡中姞燕如死。
好友竹碧瓊已白眉。
又見余北斗死。葤
此中三昧……已忘言!
“武安侯何去?”一片喧囂之中,不知是誰的聲音在高問。
獵獵狂風中,姜望只道:“赴約!”
……
……
……
葤
昨天寫了一整天,寫到凌晨。今天寫了一整天,寫到現在。如履薄冰,總算結卷。
明天再寫總結。
……
南箕北斗,徒有其名。
水月鏡花,一場幻夢。
感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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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云朝節===
在輕緩的水聲里,海水自然分流。
齊國頂級名門重玄家的四爺,負責無冬島的重玄明河,踏著深藍色的水流之階,從海底一路走上來。
他這一輩兄弟四人,如今也只剩他和大兄。
作為幼弟,他自小備受寵愛。
大兄是那種典型的紈绔,心氣高的他,是不太看得上的。感情有,敬重無。
二兄天資絕世,耀眼奪目,他從小就敬佩非常,以為目標。
但感情最好的,還是三兄重玄明山。
大兄每日浪蕩、花街柳巷,二兄每日修行、讀書演武,都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他。
是三兄帶著他跑遍大街小巷。及至家勢衰落,老父披甲,三兄歿于第一次齊夏戰爭。族人深恨明圖,他亦深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