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情你多照應著。等褚幺及冠,家里的開支就由他自己負責。”
“廉雀性子急,骨頭硬,有什麼事情你要壓著他。廉家的手藝在那里,冷靜下來沒有什麼不能解決。”
“三分香氣樓在躋身四大名館之前,官面上的麻煩你要幫著解決,這是我答應了的。有華英宮主和柳姑娘在,問題應該不大。”
“隨我在迷界戰死的三千兩百人,你把我能賣的資產都賣了,拿錢撫恤他們的家人。朝廷給的是朝廷的,我給的是我的。”
“方元猷自幼孤苦,沒有家人。我已把他的舊甲,葬入南山將軍冢。鄭商鳴說那個墳位是為我戰死預留的,風水極好……如有來生,希望他投個好人家。”
“天府城的太虛角樓,把我的那一份都轉給呂宗驍吧。太虛使者的玉牌我雖然拒了,樓卻是咱們建起來的,怎麼運營看你。”
“我府里那班歌舞伎,是牧國云云公主送的。就不要再送來送去了,她們愿意的話就幫她們找個營生,不愿意的話就養著,也吃用不了多少……或許開個歌舞坊?你做生意很有本事……”
武安侯府的牌匾已卸下。宮衛們進進出出地貼封條。抄家的場面異常祥和,就跟搬家差不多。
姜望站在院子中間,慢慢地想,自己是否還有什麼遺漏,一邊思考一邊說話。重玄勝靠在躺椅上打哈欠:“還有沒有了?絮絮叨叨的!韓總管都等你很久了!”
韓令正負手在院落一角,不發一言。安靜欣賞著這座風格相當混亂的宅邸,試著捕捉一下姜某人的性格片段,多了解了解昨天的臨淄新貴,今日的天涯路人。
“勞駕起身。”一名宮衛走到重玄勝旁邊,很有禮貌地道。
重玄勝瞪圓了小眼睛:“這把躺椅是我的,我的!我買的!”
“抱歉,侯爺。”宮衛一板一眼地道:“武安侯府的東西,都要查封。”
重玄勝瞪了一陣,還是憤憤地爬起身來,宮衛立即將封條貼上了。
他惡狠狠地去瞪姜望。
姜望已扭頭過去,對站在儀門位置的俊俏男子道:“白兄,你考慮好了沒有?我的意見是你就留在這里。大齊帝國海納百川,能容天下,當今天子是蓋世雄主,東國之大,云集名臣。你的才能遠勝于我,在這里才可以盡展所長。”
“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白玉瑕抱臂而立,側對院中人:“我來東域,仕望君,非仕齊也。”
姜望認真地道:“我自己尚且漂泊,不知前路何在。跟著我走,可能會很危險。”白玉瑕嘆了一口氣有些憂郁:“我去哪里不危險呢?”
姜望一時無話可說。
“倒不用擔心我妨你,你運氣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白玉瑕擺了擺手:“我去備車。”
與重玄勝形影不離的十四,始終一聲不吭。她慣來不愛說話,今天卻是幾次欲言又止。她不通世情,在過往的人生里只有重玄勝,再后來有了姜望這半個朋友,以及因姜望而促成的家人。今日絮絮叨叨的姜望……好像在交代遺言。
她不知道怎麼表達。
她為這種感覺而難過。
侯府里的一切都被查封馬車也是臨時買來,拉車的亦是一般的馬。姜望的白牛在南夏、焰照在青羊鎮,都留給褚幺。
卻說白玉暇出了侯府大門,抬手便招了招,釋放些許氣勢,招那拉車的馬兒過來。
卻不承想此馬甚劣,半點靈性也無,稍被刺激就發起狂來,拉著車廂沒頭沒腦地在街上狂奔。
白玉暇飛身躍至,輕松拽住韁繩,將此***在原地,勒得它拔身而起,在空中揚蹄
武安侯府所在的街道,于臨淄是一等繁華所在,向來少不了行人。也就是今日武安侯府查抄,北衙才稍稍封了一下街。
但迎面正有一架奢華馬車行來,白玉暇雖然勒馬及時,對面卻也驚住。
車夫倒是好手,第一時間勒馬停車,可拉車的兩匹馬也是神駿,受驚之下力大無窮,更兼方向不同,整輛馬車頓時倒翻,一個胖乎乎的嬰兒飛了出來!
白玉瑕踏步御空,探手將襁褓中的嬰兒抱住,又回手一按,定住了正在倒翻的馬車,將之翻轉。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身姿翩躚。
也才在這時候,看到那個面如死灰的車夫,以及馬車車廂里那張驚魂未定的、端莊秀麗的臉。
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本來就身體不好,她的面容很有些蒼白。
此時慌慌張張從裝飾奢華的馬車里爬出來,張開雙臂往這邊跑:“鏡兒,鏡兒!”白玉瑕把嬰兒放在她懷里,安撫她的情緒:“放心,孩子沒事。”
與重玄勝完成了最后交代的姜望,正好聽到動靜,踏出府邸來,有些驚訝地道:“鮑夫人!”
此刻緊張地抱著孩子的小婦人,恰是朔方伯府鮑仲清的遺孀、蒼術郡郡守之女苗玉枝。
她扭頭看見姜望,猶帶驚色的臉上,眼淚頓時決堤。但還守著禮節,欠身道:“侯爺。”
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
她穿得素凈,臉色蒼白,又梨花帶雨,真有幾分我見猶憐。
“我已不是什麼侯爺,夫人不妨直呼我名。”姜望擺了擺手,走近前去看孩子,鼻端嗅到一種淡淡的香味,好似是金羽鳳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