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鏡沒事吧?”
苗玉枝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孩子,不到一歲的鮑玄鏡,完全不知道害怕為何物,似乎把剛才的危險,視作了一個好玩的游戲,故而咯咯直笑。此刻看到了姜望,則是張開蓮藕般的小胖手,熱情地要抱抱。
“侯……姜兄。”苗玉枝道:“這麼多天沒見,鏡兒還是很喜歡你呢。”
姜望把笑得十分天真無辜的小玄鏡抱在懷里,略略檢查了一番,確定他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才笑著對小家伙道:“玄鏡,你很喜歡我嗎?”
小玄鏡笑得露出兩顆乳牙,伸出肉肉的小手,抓在他的喉結上,好像發現了什麼稀罕物,很努力地撓著。
咽喉要害等閑不示于人,不過在一個嬰兒手中卻是無傷大雅,權當撓癢。
姜望任他亂抓笑著問苗玉枝:“夫人帶著玄鏡,是要去哪里?”
苗玉枝道:“他在家里哭鬧個不停,我便說帶他出來散散心,順便……去祭祭他父親。果然一出門就不哭了,是個性子野的。”
姜望肅容:“這事不能耽擱。”
他把小手一直不閑著的鮑玄鏡放回苗玉枝懷里:“孩子還小,夫人不可讓他在墓地久待。速去速回為好。”
苗玉枝低下頭,嗯了一聲,又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姜兄你……一路順風。”
姜望點頭表示謝過:“希望再見之時,玄鏡已經能跑能跳,復見朔方之雄風!”小玄鏡咧嘴笑著,仿佛聽懂了一般,在母親懷里使勁蹦了兩下。
苗玉枝又欠身一禮,抱著孩子回車廂里去了。
車夫早已嚇得半死,此刻是強自鎮定,駕馭著馬車,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這條街道。
馬車才行過兩條街,苗玉枝的聲音在車廂里響起:“往左。”
車夫猶豫地道:“夫人,左邊不是去將軍冢的路。”
車廂之中,苗玉枝迷惘地靠坐著,懷中的嬰兒也抿了起嘴唇,再無笑意。她的聲音淡漠:“孩子嚇著了,今日……不祭。”
目睹著朔方伯府的馬車離去。
白玉瑕若有所思:“去祭鮑仲清,要經過你家嗎?”
“我哪里知道。”姜望不耐地道:“你倒是不妨我,出門就妨著別人了!未來的朔方伯,差點沒在這摔出個好歹……你備的車呢?”
“車不就在——”白玉瑕扭頭過去,才發現那駑馬吃這一嚇一激,已是跪伏在地,死得透。本就不怎麼樣的車廂,在他放手之后,亦是摔在地上,分崩離析。
“噻。你運氣真不好,找的什麼馬車。”白某人把手一拍:“算了,我再去弄一輛回來。”
之所以非要備馬車,倒不是姜望要講什麼排場,而是他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在齊境之內橫飛了。總不能徒步出境?
“不找了,就這樣走吧。”韓令在這時候走出來。
姜望道:“我已奪爵去職,境內不可橫飛。”
“不要緊。”韓令頗為溫和地道:“本官是皇命在身,奉旨驅逐。我拎著你飛。”
他看了白玉瑕一眼,補充道:“你們。”
宮中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天子身周之地,他韓總管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可浪費。
梁庶是在道歷三九一九年八月來到的臨淄,在東街口做成衣生意。
他的手藝其實還算不錯,但在競爭激烈的臨淄,也只能勉強混口飯吃……他萬里迢迢跑到臨淄來,當然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
他帶著任務。
他的任務非常簡單,就只是搜集所有關于大齊武安侯(彼時還只是青羊子)的情報。
甚至因為他本身并不具備超凡修為,對他的情報要求也很低。不需要情報有多麼準確、多麼隱秘,只要是臨淄城里關注武安侯的老百姓,能夠第一時間得知的消息就行。
而他所獲得的酬勞非常豐厚,足夠他在中山國的妻子兒子錦衣玉食。
是的,他是中山國人。一個在各種意義上都非常普通的人,本身也沒有什麼修行天賦。在很早的時候就被神秘人吸納,作為特殊人才培養。
他至今不知道上級是誰,不知道自己背后是什麼組織。
武安侯以大不敬之罪,被削爵去職、驅逐出境!這消息哄傳臨淄,他當然也第一時間得知。
通過進料的渠道,夾了一封閑談的信,將此事加入臨淄的諸多雜談中,當天就送了出去。
他不知道終點是哪里,不知道誰會接收,也不知道臨淄是否還有他的“朋友”存在。他也不需要知道。
這封信以非常可怕的速度傳到了新安城,中間當然少不得一些超凡手段。
這是莊國國相杜如晦親自架設的一條線,耗費巨萬,橫貫現世萬里,只為姜望一人。
道歷三九一九年姜望于黃河之會登場,劍指林正仁,嚇得所謂的莊國天驕不敢上臺,而后一舉奪魁、天下揚名。
從那個時候起,這個名字就成了莊高羨的心病。本該隨著歷史煙消云散的楓林舊事,便成了一塊拔不掉的惡瘡,擠不干凈的殯!
甚至還是在歸國的路上,杜如晦就已經著手準備針對姜望的情報線,一直到如今!這些密密匝匝的情報,支撐著他們歷次精準的行動。
第一次通魔之罪,天下緝捕,險就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