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卞城王仍然一動不動,整個人緘默如鐵,又保持著隨時都能炸開的鋒芒。只是順手斬去了范無術的耳識,不許聽聞,范無術也聰明的沒有抗拒。
而上一刻仍在瘋狂進攻、擺出搏命姿態的秦廣王,下一刻就長發垂落、綠眸轉黑,輕描淡寫地擦了擦嘴角。
“好啊,咱們慢慢聊。”他面帶微笑,一臉從容:“要不要喝一杯?”
好像從來沒有以命相搏這回事,他也從來沒有受過傷。
孫寅沒有在意范無術,也沒有回答秦廣王,只對還不松手的卞城王道:“你覺得是你先殺死他,還是我先殺死伱?”
卞城王并不相信孫寅松口的聊一聊,他只相信他手下按著的平等國護道人的性命,以及生死脅迫下勉強達成的和平。
他的聲音冰冷:“不妨一試。”
氣氛一時凝肅。
在這種壓力下,碎石都幾乎要被再碾碎一次。
“容我說一句!”褚戌很努力地道:“賭博是惡習,輕則破財,重則傾家,諸位莫沾染!”
“說得好!”秦廣王撫掌贊道:“這位兄臺品性高潔,正是我地獄無門需要的人才。哪一天你在平等國混不下去了,記得聯系我。”
褚戌熱切地道:“地獄無門的精氣神我也非常喜歡,要不然我現在就加入吧,勞駕這位同事松一松手。”
從頭到尾孫寅沒有和褚戌有一句對話,就像秦廣王和卞城王連個眼神的交互都沒有。兩個組織,四個人,存在一種怪誕而危險的默契。
孫寅仍然看著卞城王:“我有些好奇你的倚仗。”
卞城王冷漠地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劍氣很強,在我走后,還能屠盡游家滿門。
而理國離劍閣不遠。在我來之前,我有劍氣一縷,已往天目峰而去。劍閣閣主司玉安嫉惡如仇,性情狂躁,你覺得他若知曉平等國護道人在此,會有什麼反應?”
卞城面具之下,這雙眸子好像全無情感,就這樣與孫寅對視:“如果你愿意和秦廣王聊,還有一刻鐘的時間。如果你不愿意,也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褚戌再次強調:“賭博害人害己!”
孫寅定定地看了他一會,終是轉回頭,看向從來不戴面具的秦廣王。
秦廣王再次微笑著發出邀請:“喝點兒?”
“你跟他們說了什麼?”孫寅問。
“是他,不是他們,找上我的只有一個人。年紀、性別、修為,都不詳。但是很強,不現真身也能碾死我的那種強。”秦廣王很是認真地道:“他問我,游缺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說我不知道。我說我只能確定我真的殺了游缺,但不能確保他的猜疑一定是錯誤的。”
“還有呢?”孫寅語氣平淡。
“他又問我游家滿門被屠是怎麼回事,我說我不知道,殺了人我們就走了。”秦廣王聳聳肩膀:“你知道的,我的生死完全被他捏在掌心,不可能對他說謊,最多就是這個程度了。”
“只有這些?”孫寅問。
秦廣王道:“對了,他還問了你的修為。我說是不太巔峰的神臨,試圖在戰斗的過程里沖擊洞真,不過我們殺得很及時。”
孫寅注視著秦廣王的眼睛,在這雙眸子里沒有找到任何慌亂的情緒,終是說道:“把褚戌放了,我們走。”
卞城王的態度始終冷硬:“你先走,他會很快跟上的。”
孫寅沒有回頭,只看著秦廣王。
而秦廣王微笑道:“我做不了他的主,不過我個人覺得,他的話是有那麼一點道理存在的——你有反悔的資格,我們沒有。”
“這話說得實在,令我難以反駁。”孫寅道:“我越來越欣賞你們這個組織了,真想看看其他閻羅都是什麼風采。”
秦廣王笑容滿面:“十大閻羅現在有的在魏國,有的在景國,有的在你面前,還有的你絕對不知道在哪里……作為首領我只能說,的確值得欣賞。”
孫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準備離開:“鑒于你們職業的特殊性,我就不說再會了。”
“欸等等。”秦廣王在袖子里摸索一陣,拿出一張黑色帶血線的名刺來,飛予孫寅身前:“我留個地址給你,下次做生意可以找我。想必我們的專業性,你已經看到了。”
孫寅沒有去接:“我們要殺的人,我們習慣自己殺。”
秦廣王笑容不改:“所謂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你們是有理想的人應該把精力集中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被按著一動不動的褚戌,很熱情地捧場。
孫寅終于看了這個被埋在地里的道友一眼,接過懸浮身前的名刺,大步往前。
秦廣王微微側身,禮貌讓行。
兩人錯身而過,三步之后,孫寅的身形便已消失。
范無術立于屋脊,并不言語,也不試圖去尋回耳識、聽到點什麼。
今日在理國首都亂戰的四個人,除了褚戌或許存疑之外,剩下的每一個,都有單獨摧毀這個小國的能力。
這就是現實。
他的確擁有不俗的勇氣,但是在孫寅離開、危險解除之后,他反倒從心底生出恐懼來,感到一種巨大的空洞。
一如這條繁華長街,此刻的瘡痍。
“喂!”
地獄無門秦廣王的聲音讓他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