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不幸,小女從之。君若行有余力,再伸一伸手,可好?”
姜望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替姜無邪養孩子的一天。
對方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他也只好道:“如果你實在不放心,便讓她在我身邊待幾天。待魔龍受戮,你再接她回去團聚。”
疾火玉伶道謝連連:“小女已經帶到宮外,稍后送到您的住處。關于您對付滅世魔龍的所有方略,疾火部上下一定配合!上窮歷史,下索八荒,不遺余力。此外……”
她略顯哀傷地道:“如果您回去您那個世界,請告訴姜郎,我在想他。我會等他。”
此等癡情模樣,真是叫人垂憐。
回頭真想去問問秦瀲秦教習,九皇子最愛的女人究竟是誰?!
待得疾火玉伶的身影消失,姜望正準備去火祠看看創世之書,才忽地想起來他為什麼覺得哪里不太對——
雖然他滅世魔龍一說,說得有真有假,有頭有尾,那乞活如是缽的封鎖也的確很有說服力。
但浮陸世界畢竟是一個歷史悠久的世界,有自己的文明傳承,大風大浪也不少經歷。
慶王是基于上一次的良好合作也好,還是單純感受到他的實力也好,或是半信半疑、不得不從,都算情有可原。
可疾火玉伶呢?
身為疾火部這一強大部族的族長,有著遠勝于慶火部的底蘊,眼界應該也強過封王數年的慶王……疾火玉伶為何如此悲觀?
不僅對王權有超出諸侯本分的配合,甚至連那所謂魔龍的面都沒見著,就已經開始托庇子女!
===第四十九章 創世之書===
姜望并不在意慶王是不是真的相信滅世魔龍的故事,他只在意王權部族有沒有真的在發揮作用。
哪有那麼多舊誼難忘,舊情不改?
當年在浮陸世界奮戰,地窟搏殺,生死棋爭鋒。戀舊的說一聲慶火部得王權,有賴于星將。冷漠的說一句各取所需。
都是人之常情。
四年時間足以容納巨大的變化。
權和利也足以讓任何變化發生。
姜望都能夠理解。
浮陸世界歷史悠久,他也只是匆匆過客。
與敖馗的這一場籠中斗,才是當下唯一重要的事情。
他不去考慮慶王真誠與否,也不應在意疾火玉伶的用心。
只是……疾火玉伶的悲觀所示,是否會影響他和敖馗的斗爭呢?
換成幾年前的姜望,或許會立即追出宮外,不弄清楚真相不罷休。現在的姜望卻只是淡然一笑,繼續他參觀火祠的行程。
疾火玉伶如果能說、或者愿意說,也不用他這個臨川先生去追問。
他當然會弄清楚真相,但不必急于此時,也不用那麼簡單粗暴。
有慶王親自帶路,火祠自然是門戶大開。
新任巫祝也如慶火其銘當年那般,披散著長發,戴著造型夸張的面具,垂在耳下的穗帶是紅色的,如兩縷飄火。
態度說不上親熱或疏離,總之是聽命而行,中規中矩。
“《創世之書》現在一共收集了多少張?”
在遠比當初威嚴雄闊的火祠里,姜望開門見山。
新的巫祝名為慶火觀文,聲音不太年輕:“一共七張。”
“這麼少?”
“慶火部火祠原本有兩張《創世之書》書頁,自得王權之后,搜集來的《創世之書》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重復的,只有五張有新內容。”
“我方便看看嗎?”姜望問。
巫祝看向慶王,慶王洪聲道:“臨川先生是慶火部的大恩人,慶火部對他沒有秘密。
想看什麼,就給他看什麼!”
當下巫祝帶路,姜望與慶王聯袂而行,往藏書室里去。
偌大的火祠空空蕩蕩,平時除了巫祝不會有第二個人來。三個人的腳步聲,很是清晰。音紋無限遠漾,在耳聞的世界里,帶給姜望關于聲音的情報。
地室、閣樓、暗格……
火祠不同于別處。
墻壁、地磚,到處都是彩繪的奇形怪狀的火獸。
姜望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沒什麼見識。現在他就能隱隱看出些頭緒來,這些奇形怪狀的火獸……頗似邊荒之陰魔,又類于禍水之惡觀。
他又想起來,當初同大齊欽天監監正阮泅討論過浮陸。阮泅當時就說,浮陸世界疑似一個墳墓世界。并留下一枚刀錢,讓姜望如有機會再去那里,可以聯系他。
難道說身為星占宗師的阮泅,在當時就算到了他有一天會重返浮陸?
可惜那枚刀錢后來碎裂于他與張臨川的決戰中,阮泅不知道是不是擔心被他天天叫去幫別的忙,也沒有再補……
不然現在他一定把那枚刀錢搓到冒煙為止。
阮泅若至,敖馗何足道也。
思量之中,三人已經走到一間石室前。
很顯然,慶王對這里也不甚熟悉,一路上左顧右盼的。
在厚重的石門前,巫祝一手持龜甲,一手握牛角,左手上而右手下,大腿分開,跳了一段古老荒誕的舞蹈。
燈火搖曳。
扭曲的影子在石墻上張牙舞爪,伴隨著低沉沙啞完全聽不懂唱詞的吟唱,很有一些奇詭。
有隱秘的力量在流動。
慶王緘默不語,姜望安穩如山。
石門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