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浮陸世界的其他參與者,他是后來者,所以只能與實力弱小的慶火部締約。
在他之前的那些參與者,在浮陸世界有更長久的經營。
生死棋局的公平規則,在某種程度上,抵消了其他人先行進入浮陸世界的優勢。但在浮陸這樣一個非常豐富的世界里,時間等同于瑰寶,聰明人一定能夠把握。
比如他當時只能拿到慶火部火之圖騰的修行法,沒有殺法、圖騰之靈成就法,其他人有更長的經營時間,一定能夠拿到更多。
雷占乾贏得了佳人芳心,在赤雷部備受尊崇。
姜無邪更是幾乎把疾火部拿在掌中。
姜望不由得會想,李家姐姐呢?
那等素有奇志、冰心鏡映的女子,在浮陸世界還贏得了什麼?
“凈水部的巫祝現在還是凈水承湮嗎?”離開火祠之前,姜望問了巫祝最后一個問題。
“通常來說,巫祝只要不死,就一直是巫祝。這是個只要聘上了,就能混吃等死一輩子的工作。”慶火觀文不無詼諧地解釋了他迄今為止沒能破譯任何一個創世神文的原因。
在慶王的咳嗽聲里。
他補充道:“凈水承湮現在還活著。”
火祠里前后兩位巫祝,真是截然不同。
這里是慶火其銘的監禁室,卻是慶火觀文的安樂窩。
慶火其銘的生父、養父、親爺爺都因地窟而死,他好像也繼承了要為地窟而死的命運。
這里的人都說他跳下幽天是一個意外。
但姜望總覺得,那是早已確定的結局。怯懦是慶火其銘的反抗,但他沒能將結局改寫。
“請予王令一封,召這位前輩來王都,共商對抗滅世魔龍之大計。”姜望對慶王說道。
慶王自無不應:“臨川先生相召,他豈有拒絕之理?”
火祠之后的行程是無支地窟,王不涉險地,慶王不會跟去。不過在此之前,姜望還得見一見疾火玉伶的那個女兒。
一行青天來客,仍是住在慶火元辰的將軍府。
在頗為寬敞的院落里,姜望看到了大齊九皇子姜無邪的便宜閨女——約莫八九歲的體態,跟姜安安差不多高。坐在椅子上,褲裙蓋下來是空空蕩蕩的,臉上也戴著夸張的巫祝面具。
“問臨川叔叔好。”女孩先打了招呼,很有禮貌:“我是疾火毓秀,很抱歉要打擾您一段時間。”
凈禮、戲命、連玉嬋、白玉瑕都散出去做事了。
院中只有林羨悶頭在練刀。
聽得疾火毓秀喊臨川叔叔,他也不帶抬頭的。這小子現在除了修行之外,對什麼都不好奇,當然也很聽使喚,讓他干什麼就干什麼。
這聲“叔叔”對姜望來說體驗也算新奇,時間就那麼過去了,陌生的小孩現在也不會叫他大哥哥了。
“你也是巫祝嗎?”姜望問。
“不是,我想成為巫祝。”疾火毓秀說著,把手放在面具上:“第一次見面,我當示之以誠。”
她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隨著面具的揭下,更坦露了可稱崎嶇的臉。鼻梁塌陷而嘴唇腫脹,兩只眼睛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都拼命地往外跑。
這是一種能夠讓人做噩夢的丑,但她卻是微笑著把面具戴了回去。
微笑是她的另一張面具。
“母親生我的時候正是關鍵時刻。
她為了爭位沒有待產,而是以秘法將胎兒封住。但是戰斗時間超出了她的預期……所以我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沒有腿,也長得難看。”疾火毓秀的聲音非常平靜,就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姜望沒有虛假地安慰說她其實很美,說身體殘缺也沒關系更沒有提及她的母親是否愛她,只是道:“巫祝可沒有那麼容易當,你要非常用功才行。”
椅子上靠著小小的一只,大部分時候如那個夸張的面具一樣怪異:“當然了!”
姜望本來打算見個面就走,把疾火玉伶送來的小拖油瓶丟給林羨照顧,這時改了主意:“我現在要去無支地窟看看,未來的巫祝要不要觀察一下星獸?”
“可以嗎?”疾火毓秀的聲音挑起來。
“當然。”
姜望拔空就走,疾火毓秀連同她的椅子也都漂浮起來,在溫暖的景風吹拂下,緊隨他身后。
疾火毓秀并不慌張,還沖林羨招了招手:“走了,柴刀叔!”
林羨愣了一下,惜字如金地道:“好。”
“臨川叔修的竟然是風之圖騰嗎?”在路上,疾火毓秀有些好奇地問。
“我們的修行體系不同。”姜望道:“五行都能掌控。”
“臨川叔很著急嗎?”疾火毓秀又問。
急迫體現在速度上。
兩人飛得太快了,腳下的屋舍樓宇,幾乎拉成一條模糊的線,什麼也看不清。
“怎麼,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問問。”
“大敵當前,叔不得不急。”但急歸急,既然聊起來了,姜望也順便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你跟姜無邪關系怎麼樣?”
“很好啊。”疾火毓秀道:“我之前更難看,無邪叔幫我治了很久。
從一看就吐的丑,變成只是犯惡心的丑。”
她的平靜常能讓人忽略她的年齡。
姜望隨口道:“怎麼叫他也叫叔呢?”
疾火毓秀的聲音是平靜的,像小溪淌水一樣平靜:“我爹為了救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