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本源信仰。
但金木水火土五行能有本源圖騰,風雷瘟能有本源圖騰,美麗、智慧、戰爭,又為什麼不能有?
摧城侯的長女,不僅接觸了浮陸世界的圖騰體系,還在當年就有了深刻的理解、并擠進圖騰體系里,最大化地掠取了資糧!
今時今日再回看,誰才是當年在浮陸世界收獲最多的人,還真的有待商榷呢。
為什麼姜無邪、李鳳堯、雷占乾他們,在天外世界都是用本名行走。姜望現在也能夠想得明白,這亦是一種述道于外的表現。諸天萬界傳頌其名,亦傳其道。僅靠自己的星樓述道宇宙,效率自然會低很多。
以前的他不懂。在浮陸這般人口眾多、信仰資源豐富的天外世界里,假以他名,自覺是謹慎行事、規避風險,還沾沾自喜來著。殊不知入寶山而失重寶,當然這不是他不夠聰明,而是純粹的被出身所困囿的眼界差距。
李鳳堯立像于水部第一的本源祠堂外,有大批的人真心信奉。
若干年后,浮陸世界未嘗不會出現美麗圖騰、智慧圖騰、戰爭圖騰,并衍生相應的部族……那等資糧將是何等豐厚。
姜望甚至在心里開始設計圖騰的形象了——美麗圖騰可以是鳳堯姐的形象縮略,她只要站在那里就極美麗。智慧圖騰就是鳳堯姐在權座上思考,戰爭圖騰就是鳳堯姐挽弓殺敵?
凈水承湮提著一只大書箱,在這時走到大堂,將其平放在桌上,打開箱蓋給姜望看:“先生請看,這里都是凈水部多年對幽天的研究。
現在全部敬奉。”
箱子里是堆得滿滿當當的書稿,密密麻麻的浮陸文字,氤氳著墨香。
姜望低頭致意:“多謝。魔龍受誅,有凈水部貢獻的一部分力量。”
林羨走上前去,將這只書箱收起。柴刀掛在他的腰間,并不鋒銳,反而厚重笨拙。他好像也和他的柴刀一樣鈍了,但卻有更堅實的力量感。
“臨川先生太客氣了。”凈水承湮站在那里,斟酌著送客的語氣:“我知先生事繁,就不……”
“對了。”姜望自說自話:“還想跟您打聽一件事情。”
凈水承湮試圖用疲憊的站姿令訪客自覺:“請講。”
姜望恍如未覺:“當年圣狩山之變的細節,貴部可有記錄?”
凈水承湮回頭看了看椅子,終是在姜望對面坐下了,雙手搭在一起:“想不到臨川先生對浮陸的歷史這麼清楚……圣狩山之變在當年就是一樁懸案,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自然也沒有合理的解釋。當年如此,一千多年后,又能留下什麼記錄呢?無非‘圣狩山折,因果不明’。”
姜望點了點頭,語氣自然地道:“貴部的巫祝,當年不是去圣狩山查探過嗎?聽說后來……和圣狩山之行有關嗎?”
凈水承湮道:“翊元大人是在圣狩山傾倒七年后,在升華圖騰圣靈的過程里失敗死去,此事見載于書,我想他老人家的死,跟圣狩山是沒什麼關系的。”
姜望又道:“當年的圣狩山之變,沒有任何線索留存。第一時間前往探查的四尊圖騰之靈,全部在十年內身死。也由此導致了他們所屬部族的格局變化。其中最強的玄風部分裂為八部,渾土部、宵雷部都實力大損,一蹶不振。
唯有凈水部,在千年之后,仍然保持著水部第一的位置……想來自有特殊之處?”
面前這位青天來客對浮陸歷史的了解,顯然遠遠超出了凈水承湮的想象。
他端矩地坐在那里,審慎地道:“說特殊倒也沒什麼特殊,凈水部能夠傳承至今,大家的日子還能過得不錯。一賴天眷,人才不絕。二賴心齊,凈水部萬眾一心,奮勇砥礪……如此,才萬幸未辱先祖。”
“說起先祖。”姜望悠悠地道:“我記得在傳說里,凈水部的先祖,是第一個滌蕩涯甘湖,提取可飲之水,變涯苦為涯甘的人?”
臨川先生來凈水部,絕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準備!
凈水承湮心中有了這樣的覺知,語氣則更為謙卑:“傳說都是如此,水部三十六族,大半先祖都跟涯甘湖有關。”
但姜望并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窮追不舍,而是話鋒一轉:“在那場變故里,是先有涯甘湖之陷,再有圣狩山傾塌。說起來我知曉涯甘湖算是浮陸人的母親河,都不能以‘圣’為名。這圣狩山為何能有個‘圣’字呢?”
凈水承湮松了一口氣,解說道:“在古老的傳說里,最早的人們聚居在圣狩山上,以樹為屋,藤葉為衣。飲涯甘之水,食大湖之魚,摘圣山之果,狩老林之獸。如此繁衍生息,人口日益增多,后來才徙居各處……我們浮陸人,都是從山上走下來的人。所以那座山有其圣名。”
姜望靜靜聽罷,便起身道:“多謝巫祝解惑,今日多有叨擾。”
凈水承湮心里已經做好了被不斷追問歷史隱秘的準備,沒想到姜望說走就走。
本是盼著他走,這會倒是有些無措:“臨川先生這就走了?”
姜望笑問:“巫祝想要留我?”
凈水承湮縮了回去:“您忙,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