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個火族就有三十六部,僅一個疾火部就有百萬人口!
各部戰士驍勇善戰,圖騰修行體系也極完備。圖騰之靈一級的超凡強者也不在少數。
這樣的世界,是墳墓世界?
這樣的世界,已經消亡?
更重要的是,一個已經消亡的世界,是如何還有世界意志存在?
世界毀滅的第一步,永遠是世界底層規則的崩潰。而世界意志恰恰是世界規則的體現。
此時四周都是安靜的。
姜望和疾火毓秀的對話,他只允許同他一起來浮陸的那些人與聞。
而這場對話里的每一個字,都令他們震驚。
慶王在遠處的馬車上神情激動,大概是要個解釋什麼的。而慶火元辰一邊請他保持耐心,一邊聚集軍隊。
姜望全不在意。他只是看著遍地的血尸,看著沒了人幫忙的凈禮,仍然誦經,仍然度化一個個血尸,將他們送出陣外。
那張干凈清秀的臉,陷在慈悲的自我世界中。好像全然不知疲憊,即便那恐怖的消耗早就可以將一個強神臨修士拖垮。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姜望說道: “在敖馗驅動血尸、引導我去對抗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我真的毀掉那些尸體,會怎麼樣?”
疾火毓秀解釋道: “這些人是生是死,都在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轉中,都能給這個世界提供養分。但這些尸體如果湮滅了,就是在削減祂的力量。做這件事的人,就會提前成為祂的敵人。我想那條老龍是非常了解你,也了解你的手段,所以想引起你和祂的戰斗,這樣他自己就能有機會脫身了。”
三昧真火無物不焚,分解一切。這個特性疾火毓秀看得出來,敖馗當然更是了解。
與敖馗的爭斗已經結束了,現在還遠未到回味勝利的時候,所以姜望只問: “祂是誰?”
疾火毓秀近乎一字一頓: “鳩占鵲巢,占有了這個世界的存在。祂是浮陸人族的創造者,祂還創造了星獸,祂也曾經在這個世界創造了惡鬼。”
那個恐怖存在,幾乎是創造了浮陸世界現有的一切。
祂有創造種族的能力!創造浮陸人族,創造星獸,創造惡鬼!
須知那虎太歲,就曾寄望于通過創造 “靈族”來成就超脫。
浮陸人族和惡鬼雖然不是什麼全新的種族,不足以提供如靈族般的登臨偉大的助推,但這也毫無疑問是逼近超脫級的表現!
冷淡如戲命,這時候也是眉頭微沉,感受到了壓力。
姜望問道: “你知道祂的名字嗎?”
疾火毓秀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你或許以為我無所不知,其實我也只生活在這個井底,只了解井底里的故事。后來就連這井底的一切,也不能盡知了。”
她端正地坐著,雙手交疊,面具使得她的表情不被看見,而她慢慢地說道: “祂親手轟碎了滿天星辰,擊穿這個世界,殺絕了此世生靈,但祂需要這個世界,所以沒有抹掉世界意志。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在無數次規則層面的自救被抹去后, “我”……從中誕生。”
浮陸世界的確有滿天星辰墜落,擊穿地面,形成地窟的傳說。而這些,竟是某個存在的杰作!
姜望回想起他在這個世界所了解到的一切,思路愈發清晰的同時,也愈發感受悲哀: “世界本源產生了意志,本應該吹響反攻的號角,這份意志就是為此而誕生。
作為世界意志的意志,你一定有辦法吸納生存于此世的生靈的力量,無論他們歸于誰的創造。
“但這個世界有自我的修行體系,一句 “神無我,有我必有私”,讓你斷絕了信仰來源,讓你沒辦法最大化利用浮陸人族的力量。
“同時祂又給這個世界套上了枷鎖,讓圖騰圣靈成為一個可行卻永遠不可及的境界,也最大程度上限制了你的力量。”
誰有這樣的手段啊?隨心所欲的改造一個世界,任性地把握族群生滅,肆意玩弄一個世界的意志!
姜望從來感受到的都是天意不可測,天意高難問。他在妖界被折磨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數次抗爭無數次失敗。
而在縱橫浮陸世界的這個存在面前,所謂浮陸世界的 “天意”,竟是如此孱弱可憐。
這當中體現的差距,用天塹都不足以形容。
他還要在這個世界里,參與這麼危險的游戲嗎?
疾火毓秀低下頭來,她仰著太累了: “我已經抗爭過太多次,太多年。我曾經降生為惡鬼,掌控了鬼族的力量,席卷浮陸、尋找祂的真身,我一度以為我已經接近成功……但祂一出手,一切都幻滅。那一場斗爭,只成了祂壯大浮陸人族的資糧。一切都在他的掌心,所謂世界變遷,波瀾壯闊,皆是盆中景色。”
她的聲音低落: “我選擇降生為浮陸人族,或者是我最后的反抗。但誠如你所知,我抱之而生的創世之書,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被篡改。不是那個可憐的巫祝解讀錯了,是我到現在才得以改回來。
祂只是一動念,一彈指,我又虛度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