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冕服,懾龍氣,握五行,威天地。
此天子元神!
“元”乃萬物之始。
從神臨到洞真。
是從人之神,邁向世之神。
是從對自身的掌控,走向對世界的掌控。
他以元神出竅,連神識都不再顧惜,寧愿虛身赴盟,而要于此時此刻,威服四方,瞬殺一切神臨!
但是這尊元神堪堪才拔竅而出,眼前世界已不同!
天空不是這片天空,長河不見那條長河。
面前是無邊云海,天穹混沌。
舉目四望,一片茫茫。
神識鋪開,而竟受阻。
憑莊高羨的眼界,當然知道自己不幸中招了,對方早有準備,元神被拉進了某個未知的戰場。
他也不猶疑,在這一刻鼓蕩冕服,暴摧神識!
他要以強橫的神識力量,強占此處主導,甚至于撐爆這個地方。
吾乃當世真人,能洞察現世,還洞徹不了你這小小花招?!
此時他也顧不得什麼消耗了。
元神受阻,道身危矣!
或許這才是這一戰發展到現在,姜望所準備的最狠的殺招。
現在他必須承認,姜望今日來殺他,不只是仇恨蒙心、頭腦發熱而已!
當他無限制地膨脹神識之力,眼前的云海混沌很快就被推開。在云海的邊緣,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一切都尋常,只是正好回過頭來,眼神疏離澹漠的男人。
莊高羨發現他完全不認得,更沒有任何有關此人的情報,也不知姜望是如何請來!
“你是?”
白骨之禍湮滅了他統治下的一座城域、數十萬人口,成就了他的舊傷盡愈、洞真之尊。
而他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誰。
這是多麼諷刺的一幕。
但這個眼神疏離的男人,連諷刺的情緒也欠奉。
他不在意世間的一切,聲音也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不必認識我。因為我也對你沒什麼興趣。”
天子元神寬宏地道:“朕不知道姜望許了你什麼條件,也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弒君是什麼罪過。你如此修為,如此天資,輕擲在此,實在可惜。若是能夠轉投于朕,朕允諾——”
氣質疏離的男子雙手微垂,面迎莊高羨,就這麼從云海邊緣走過來:“我說的沒興趣。是指我沒興趣了解你,也沒興趣聽你廢話了……跟所有的一切都無關,我現在只是單純地要,殺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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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天下失色===
殺掉你。
好簡單的三個字。
“殺掉你。”
好淡漠的一句話。
眼前的這個人,竟不給莊高羨“人”的感覺。
他所理解的“人”,是一種脆弱的生靈,有許多的弱點。只要你能找到其命脈,就能夠輕易鉗制、左右、利用。
名利、權勢、情感,都是很好用的工具。
而他很擅長捕捉人們的情緒,驅之赴死,馭之蠅營。
但眼前的這個人,太不一樣了。
太平靜,太疏離。
好像對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關心。
就連說要殺人,也是這麼沒有波瀾的。
甚至不能夠用冷酷來描述。
他似乎只是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實,可也顯得尤為深刻。
這個人是不可能被說服的。
當莊高羨意識到這一點,他不再做任何無謂的事情,不再說任何無用的話語。
他的元神之身開始拔高、壯大,勢凌諸方,神識掃蕩,在這混沌天穹之下,去觸及構筑此世之根本。天子元神要掌控唯一的“我”,把握唯一的“真”。
元神已然拔如山岳,撐抵天穹,迎面走來的淡漠男子,相形之下,渺小得似螻蟻一般。
但他仍在往前走,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世界被毀滅。
天穹剝落,云海坍塌。
這個世界在消亡!
一尊真人的元神,根本不可以被囚禁。
周遭的所有都在扭曲,包括那個仍在往這邊走的人……
在某一個瞬間,一切都崩滅了。
天子元神徹底碾碎了這個世界,斬除了虛妄,而終于看到那一抹真——
此身已經不在云海,天穹也并不混沌。
天空是平靜的,云和陽光也尋常。
莊高羨皺起眉頭,恰是這尋常,太不尋常!
他發現他立在一處幽靜的小院中,院子很是普通,一張躺椅,一只懶洋洋的肥胖的橘貓,一個坐在門檻上,捧著一只碗,正要吃飯的人。
碗里很豐富。
白米飯,油淋青菜,醬燒豬蹄。
人很簡單。
五官平平,抬起頭來,看著不速之客,眼神淡漠疏離。
這里是【小橘肥貓深院】,王長吉所獨有的神魂戰場。
他一生中,唯一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莊高羨要看此世之“真”,現在他看到了。
這并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他已經如此地釋放元神力量,竟仍未能脫離戰場!
這無疑說明,眼前這個樣貌平平的人,至少在神魂層面上,的確可以與他的元神爭鋒。
無怪乎敢把他的元神拉入戰場,無怪乎膽敢正面爭殺天子元神。
當世絕頂之神臨,他今日竟然遇到第二個!
朕難道是什麼邪魔外道,罪魁禍首,終要被那些氣運加身的主角聯手討伐嗎?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但立即就將這恍惚斬去。
朕!
四千里山河之主,大莊中興帝王,一代明君,蓋世雄主!
朕也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是必將留名青史的偉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