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汝成以等同于來時的堅決,飛速后退。
他的確解決了迫在眉睫的危險。
但卻放開了姜望!
在南轅北轍的制約下,姜望像是孤獨行走在天邊。他那煊赫無邊的氣勢,凌厲無匹的劍意,像是綻放在遠空的焰火。
多麼絢爛,可絕不危險。
可無論是在多麼荒僻的角落,無論是在多麼孤獨的時候……
此人總在前行。
他獨自走過漫長的時光、孤僻的世界,終于等到此刻。
移動北斗,天下皆冬。
身成三界,創世得真。
長相思發出迫不及待的嘯鳴,青云印記是如此頻繁的出現又消失,以至于他身后都顯現一座青云亭的虛影。
而后所有的光影都消失了。
姜望斬出了他的劍。
日月經天,不見螢火。
此心光明,誰人燭照?
像是一顆太陽升起在地平線,此刻他的光芒舉世無雙!
這是他的道途第三劍——
皆成今日我!
我的經歷,我的感受,我的選擇,一路走來的所有……讓我成為今天的我。
莊高羨,你知道我是如何走到你面前來的嗎?
你知道我是如何才可以拔出我的劍,堂堂正正地指向你?
這一路經歷了多少。經歷了多少!
姜望一言不發。
唯有劍在鳴!
當此劍照亮天地的時候,它就已經斬至。
莊高羨為退天子劍而放姜望,無疑是飲鴆止渴!
現在是毒發的時候了!
姜望的這一劍無法描述,不能觀測。因為包括目光在內的所有,都被吸納、被攪碎、被征服。
此劍一出,天下失色。
莊高羨倉促縱風雷而豎攔的這一劍,也不能夠例外。
鐺!
奪自韓煦的雍天子佩劍當場被斬斷!
他的平天冠,也被削平了!
旒珠飛散,敲出碎玉之響。
碎發數縷,飄在空中!
好一個威儀天子,竟然也會狼狽如此!
祝唯我掌中薪盡槍一時騰飛,有如金烏振翅:“陛下為何行此大禮,卸冠見我等!”
在山海境里枯坐的那些時候。
他一點一點地收去鋒芒。
而于此刻,一點一點地釋放!
截止到目前為止,莊高羨并沒有在真正意義上受傷,最多只是場面難看了些。被斬斷的幾縷頭發,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但萬丈高樓的轟然傾塌,也只是起于最初的那一搖晃。
天子失其鼎,諸侯共逐之。
天子失其勢,天下共討之!
此刻他被姜望一劍削掉了帝冠,先時被他所壓制的一切,便如海潮回涌,次第降臨!
薪盡槍尋隙而來,無匹的鋒芒,點破了他的身外防御。而太陽真火聚于一點,再點眉心。
向前的龍光射斗徹底撕裂了空間,又刺天靈。
秦廣王的咒死碧光,頃刻將冕服暈染,竟使玉服成碧袍。一身綠意的莊高羨,多少有了幾分滑稽可笑。
趙汝成和他的天子劍被推遠,可姜望和他的長相思在身前,與他廝殺在方寸間!
那三界混轉的光影,令莊高羨十分不適。可勢頭被壓的他,竟一時不能擺脫!姜望此人,殺伐的確無雙。
其余人等,慣會查漏補缺。
不,不能僅僅說是查漏補缺。這些人不僅善于尋找機會,還擅長創造機會。不僅僅能夠彌補疏漏,還都切實擁有對他造成傷害的能力!
最要命的是,這些凌厲的攻擊并非是同時發生。這些人很懂得把控戰斗節奏,攻殺之中有一種大浪淘沙般的秩序,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發髻散亂的莊高羨,完全掙不出空隙來。
神魂世界里的廝殺也受到影響,本來隱占上風,現在卻是雷光滿庭院,天火焚元神。姜望越殺越勇,在現實和神魂兩個層面,都斬出了無匹的殺力!
莊高羨發現自己……竟然被壓制了。
而且是全方位被壓制!
近身、遠程……
肉身、神魂……
劍術、槍術、咒術、飛劍、天子龍氣、道術、神通……
竟無一路可以反撲。
明明他面對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占據絕對優勢,可偏偏處處受制。就只是被壓了一合而已,而竟再也直不起身!
久守必失,更別說這是在對手預設的戰場里。
莊高羨情知不可如此,故而搖身。
鐺!
在這一刻,他不惜搖動天子之心,撞響了玉京山秘傳的內景神鐘。
此鐘誅魔蕩邪,神威最重。
乃是本命之鐘,輕易不出。
神鐘因人而異,各自內景不同。
而他借此神鐘,威傳天子之怒,敕曰:“天子律令,必殺一賊!違令皆斬!”
無形有質的波紋,瞬間將臨身的攻勢推開,也將纏斗不休的姜望阻了一阻。
便在這縫隙里,莊高羨拔身而起。
冕服飄蕩,獵獵作響,面迎龍光射斗而俯瞰人間。他要重整戰局再爭先!
在內景神鐘的加持下,他周身風雷成陣,好似御衛集結。玉虛之炁搖成天子儀仗,威煞洶涌,使庶民倒伏。
如此諸般令他擁有廣闊天地,擺脫了逼仄形勢,一時顧盼自雄。
天子巡行,諸邪莫近!
但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沉篤的青年,在莊高羨驚愕的目光里,幾步便走過來。
那無窮風雷于他似無阻,天子儀仗于他根本不存在。
卻舉起柴刀,如他過往億萬次劈柴般的寂寞,好似劈山般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