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放在平日,莊高羨定要動天子之怒,傾百戰之兵,一戰滅其國。叫此國流血漂櫓,將這個獐頭鼠目的小人剝皮抽筋,將這個陰陽怪氣的老東西傳首九邊!
但在現今這個時候,他強行忍住了。
成國多少也是有神臨戰力的,雖是隨手可滅的弱者,現在跑來攔路,也頗讓他吃不消。
遂冷哼一聲:“叫劉光林好自為之!”
放句狠話便要走。
誰知那諸葛俊立在城頭,竟然聞此大怒:“怎敢不敬吾皇,直呼吾皇名姓!”
很一副忠肝義膽、主辱臣死的姿態,抬手便是一道金光箭射來:“有種別走,今與你決死!”
這一道金光箭……
還未靠近護身的玉虛之炁,就已經崩潰了。
傷害性沒有,侮辱性很強。
莊高羨面無表情,轉身就走。
不走已是不行,身后那發瘋一般的姜望已踏青云追至。
他心頭頗恨,這小子還真是命好,若剛才借到了國勢,回身就能殺人,現在卻只能看著他繼續囂張。
成國的態度是令他意外的,他猜想這或許是受秦國的影響,心中生出警惕來。
必須要立刻趕回莊國了!
群狼皆餓而欲食,現在只有國內是安全的。
坐王城而握龍氣,則天下莫能傷。
從雍國君臣到地獄無門諸閻羅,再到長河圍殺戰,更一路邊打邊逃到成國,莊高羨已經消耗極大,道軀也為咒力所衰,一直掙不得空隙去抹掉負厄。
他絕不想再耗下去,也不愿意給別人機會。
就像已經降臨的夜幕,看似寧靜,誰知黑暗中有多少雙窺伺的眼睛?
此時心意已決,再次奮起余力,連施乾坤圣拳,轟退姜望等人,而后加速逃歸!
只見長空青虹一道,去而又來。
姜望才被轟退,復又回追!
莊高羨不認真絕不可能殺他,可一旦停下來認真搏殺,又絕不可能擺脫他。
在這場橫跨西境的漫長逐殺戰里,姜望始終沖鋒在最前,正面接下莊高羨所給予的壓力——壓力稍微一超過,其他人就跟上了。他根本不虛!
浮光掠影之中,他不清楚諸葛俊和魏伯方是否看到自己。
心中也有一閃而過的疑惑——不過是告訴了重玄勝自己在成國還有一處名為靈空殿的產業,讓重玄勝看看能不能怎麼利用一下……他們怎麼這般賣力?
但這縷疑惑很快也拋諸腦后。
此時此刻,除了殺死莊高羨一事,諸念皆雜念!
越靠近莊國,莊高羨的氣息越昂揚,一掃在逃跑過程里的頹勢。顯然他經營多年的王國,給予了他最大的安全感。
很好。
姜望嗅到了機會,默默地握緊了劍。
當龍光射斗的嘯聲再一次響起,莊國的國境線已經出現在莊高羨眼中。
眼前的山水一切是如此可人,這般親切!
他大笑出聲:“孩童的游戲結束了!歡迎你們面對成年人的世界!無能無力無望,這是朕要給你們看到的殘酷現實!”
他當然是要故意激怒姜望他們追進國境來,好盡可能地在這一輪收割更多性命。
遂是一步踏入國境,轉身空手接飛劍!
過時的飛劍就應該打落歷史的塵埃。
現在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大莊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回到了他的國土!
他大手一張,冕服鼓蕩——國勢且來!
嗯?
往日予取予求的莊國國勢,現在是上了鐵鎖,關了門窗,還豎起城防,完全不予親近。甚至于……城頭架飛弩,向他進攻!
就是這一個錯愕。
噗!
龍光射斗刺穿了他的手掌,帶著真血飛遠,而在高穹又回轉!
一直流竄在體內與他對抗的咒力,見血愈加瘋狂。這種創傷反是咒死之力的資糧,補充力量,令他道軀更傷。
這是這場輾轉數千里的逐殺戰中,他第一次流血,第一次在真正意義上受傷!
但并不是最后一次。
因為就在他抬掌試圖把握國勢的同時,姜望也已經在瞬間顯化三界,橫空殺來,遍身為光無它物,又是那式“皆成今日我”!
對于這一合的交鋒,他和姜望都有準備,可是他的準備竟落空!
轟!
他緊急以乾坤圣拳攔在身前,卻被這恐怖的一劍直接撞飛,倒噴一口鮮血!飛如瀑!
此天子之血,真人之血!
他也說不清,竟是因為國勢反噬,還是猝不及防的的情況下,被姜望正面轟傷。
而姜望的身形,就那麼撞血而來,沸騰的殺意,直接將真血灼干。他的聲音是壓低的,一如他這麼多年的壓抑忍耐:“我問你,吐血了沒?!!”
看著姜望赤色的眼睛,在倒飛之中,莊高羨心里第一次真正生出名為“恐懼”的情緒!
他并非恐懼于自己受傷,吐血而已,算得什麼?他恐懼的是就連莊國都脫離了掌控,這個世界變得如此陌生!
一個大權在握、掌控一切,向來予取予求的君王,在他的國度里失去一切。
還有比這更讓人恐懼的事情嗎?
國勢反噬之下,他的修為都開始動搖了!
向來這里是他的國土,是他的領地,是他的堡壘,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資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