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世任何一個國家,‘姜望’這兩個字,就足夠。
而在莊國,這個名字或許更邪惡,更可怕,也更強大。
他沉聲道:“我與莊高羨仇深似海,今日必殺他。誰敢攔路,誰就是我的敵人。敵與我,此生不共!”
他只說了這一句,亦只需要這一句。
他要震懾的不僅僅是莊國各路大員,更是那些或者覺得莊高羨有投資潛力,想要施以援手的人或勢力。
他昭明他的仇恨,展現他的決心,誰若是覺得他姜望的恨意不值一提,那就盡管踏上這生死的斗場!
這句話一出,莊高羨清晰地感受到,那不斷向他涌來的民愿民意,剎那間斷流過半。姜望這個名字的威懾力,一至如斯!
零零散散涌來的民愿民意,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反伐一眾追殺者。
但他仍然斗志不熄。
姜望他們若以為這樣就能結束這場戰爭,那就大錯特錯了!
莊國之所以能夠屹立在西境,他莊高羨之所以能在實力不具的時候保住社稷,靠的難道是韓殷的良善嗎?
靠的是玉京山!
莊國背后自有倚仗,乃道屬之國,道門記錄在冊的正朔帝國!
他在“玉清金冊”和“元始玉冊”上都有名號。
他出事,玉京山不可能不保。
玉京山在莊國這麼多年所投注的,不可能不求收獲。
恰恰莊國境內,就有玉清金冊的金頁,元始玉冊的玉頁!
這些追殺者的手段五花八門,這一路被逐殺過來,他能夠想得到的信道,都被斬斷。
但“玉清金冊”和“元始玉冊”,賊廝能斬否?
莊高羨豎掌抵住天子劍,避開王長吉的目光,不讓他有打開神魂戰場的機會,而后單手結印——
玉京山宗大掌教!
雖則十年內聯系的機會已用完,但現在是莊國社稷存亡之秋,玉京山焉能不救?
印已成,玉虛之炁瘋狂催發,他請求紫虛真君的力量降臨,請求玉京山干預,幫他重整山河!
然而他將玉虛之炁催到極限,也未能感受那金頁和玉頁……就仿佛它們從來不存在。
又平白了浪費了這許多力量!
怎會不存在?
去哪里了?
被誰藏起來了?還是已經毀掉?
杜如晦……
他又想到這個名字。
這金頁和玉頁,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杜如晦有權限調動。他只給了杜如晦這樣的權力!
這樣的恩寵與殊榮,而今,竟是收獲了什麼呢?
你是求洞真,還是求什麼?
真該死啊!!!
莊高羨對“玉清金冊”和“元始玉冊”的召喚一無所獲,調動的玉虛之炁無由撲了個空。但他自己并不空落。
圍攻他的哪個人,都不肯叫他寂寞。
那光影錯雜,都是鋪天蓋地的殺法!
他頑強地應對著如海潮不息的攻勢,卻在未能聯系上金頁和玉頁的這一刻——在這失落的一刻,被一種恐怖的威壓,填滿了失落!
轟轟轟!
是雷聲!
莊高羨謹慎地以昆侖之瞳望去,看到的是一只雷電之眼,是出現在王長吉掌中的、急速轉動的雷池。
不止一座,是五座。
五座雷池相連,落下來的是一片海!
他一直在避讓王長吉的視線,以避免元神再次陷入苦戰,但也因此沒能避開這一擊。
因為現在的方位,就是他于亂戰之中避讓視線時……下意識會做的選擇!
王長吉冷眼旁觀,如旅人路過,而后一擊即中。
他將這片雷海,按在莊高羨的身上!
轟!轟!轟!
莊高羨一手高舉,掌心現出幽漩,混洞歸元之術已經被他催到了極限……但隨著滋滋滋的聲響,瞬間被撐爆!
他的昆侖之瞳一時圓睜,仿佛天地初開時,清氣上升。他的玉虛之炁就這樣向上空狂涌——民心民意!天子之格!昆侖之瞳!玉虛之炁!
如此四合,結成一只璀璨華蓋。
是為山河傘!
這是他壓箱底的防御秘法,將玉京山秘傳和天子秘術融貫一體,從未展露人前。
雷海轟在山河傘上,終未能傷及莊高羨根本,只將他連人帶傘,轟落高天。
轟!轟!轟!
轟鳴的雷聲中,他舉著華貴的大傘,從容落下。
當他的雙腳踏足實地,他才注意到這塊地方荒涼得有些熟悉。
不由得抬眼一瞧,看到了一塊石碑——從這個角度只看得到石碑的背面,但沒記錯的話,這塊石碑的正面,有他親手寫下的祭文,而由國院祭酒篆刻。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有一個老人,靠著石碑而坐。
低垂著頭,仿佛非常疲憊……也的確永久地睡了過去。
不遠處還有一具伏地的焦黑的尸體,屬于一個無關緊要的,名為“林正仁”的人。
看著石碑背面的老者。
即便冷酷無情如莊高羨,也愣了一個瞬間。
他心里想著真該死的人……
已經死掉了。
……
相府之中,黎劍秋橫劍鎮相印。
案前不遠的廊柱上,傅抱松被結結實實地捆在那里。靠坐于廊柱,動不得,也說不得。
偌大的正堂,只有他們兩個人,只有昏黃的油燈一盞。
他們是大莊相國杜如晦,近些年來最看重、也傾注苦心來培養的兩個人。
他們都坐著,只是位置不同。
鏘~
黎劍秋拔劍出鞘,這聲音打破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