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宴進行到現在。最受期待的幾個人,除了暫時離席的姜望,就是楚國斗昭,齊國重玄遵,秦國秦至臻,荊國黃舍利,還有那個掌控真人傀儡“明鬼”的戲相宜。
至于這個短須鷹眼的……那是誰?
鐘離炎目光睥睨,只覺自己視線所至,人們紛紛避讓,真是不怒自威呀!
“諸君為何不敢看我?”他鷹眼如電,霸氣橫掃:“怎麼,偌大個龍宮,天驕云集,除斗昭、重玄遵、秦至臻、黃舍利、戲相宜之外……竟沒人敢與我鐘離炎相爭嗎?!”
這番話他琢磨很久,也想說很久了。
他鐘離炎與斗昭平分秋色,同姜望難分伯仲。斗昭嘲得,他如何嘲不得!
而且他非常嚴謹,已經把跟他勢均力敵的幾個人排除掉了。這下還不震懾全場?
但話音一落——
照無顏,燕少飛,盛雪懷,季貍,中山渭孫……在場的人幾乎全站起來,個個冷眼瞧著他,場面一時很凝固。
“是不敢看你還是不屑一顧,你分不分得清啊?”人群中有個聲音道。
“誰說的?站出來跟我單挑!”鐘離炎怒目而巡。
理國的范無術哈哈大笑,掩蓋了他的怒聲:“一說楚地風采,人們就期待斗昭,結果站起來的是你鐘離炎,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麼?你還沒有我的名氣大呢。出了南域,誰認得你!”
鐘離炎不怕挨打,只怕丟面子,梗著脖子哼了一聲:“今日叫你們認得我!”
“好小子,竟如此囂張!來來來,就由本公子陪你過幾手!”范無術一邊說一邊離席走來,畢竟朋友一場,他要是再不出來演個雙簧,怕是鐘離炎今天很難完好的離開。
鐘離炎只是脾氣不好,心眼不大,倒也不存在腦子不好,當下就要順水推舟:“既然如此,本座就叫你看看,什麼叫武道第一——”
殿門就在此時推開。
一個腰懸長劍,長得很是俊秀的男子,便站在殿外涌進的光芒中。
膚白如玉,白得有些刺眼。
他左手提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禮盒,右手按在身前,微微一禮,淡笑著道:“我是否打擾到諸位的雅興?”
“這是誰人?”
“白玉瑕!”
人群中響起疑問和回答。
畢竟是上過黃河之會正賽的人,還是很有些人認得。
沒人能質疑白玉瑕赴宴的資格,人們只是疑慮他為何遲來。
“他好像跟姜望是一起的……”
“在星月原開酒樓是不是?”
人群竊竊私語。
白玉瑕的目光在殿內巡游,找了一陣無果,不由得問道:“凈禮小圣僧不在這里嗎?”
黃舍利熱情地看著他:“凈禮和尚有事先回懸空寺了。你有什麼事情,不妨問我吧,我也懂佛!”
白玉瑕禮貌地對她道了謝,邁步往殿中走。
因為整個白玉京酒樓,能夠神臨的都參與了對莊高羨的逐殺,唯獨瞞著負責給顧客開光的凈禮。過來之前姜望還讓他想辦法哄一哄……這下兩全其美了。
他走到殿中,遙對龍君一禮:“白玉瑕見過龍君陛下。”
長河龍君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白玉瑕,給你的請柬還是我親筆寫的……歡迎你入席。”黃河大總管福允欽作為龍宮代表,在寒暄之后,問出所有人關心的那個問題:“姜望要回來了嗎?”
全場目光聚集,白玉瑕彬彬有禮,欠身道:“東家還有事情要處理,就不親自過來了。
他托我向龍君獻禮。”
福允欽看著那個禮盒,當然已經知道里面裝的什麼,但還是問道:“姜望送的是什麼禮?”
“容我奉上!”
白玉瑕一撣衣角,瀟灑邁步,從大殿中央,一直走到龍君敖舒意的寶座之前,越過了所有人的坐席,將手上提著的禮盒打開來,高高捧起——
禮盒中赫然是一顆覆有血污、猶帶怪異笑容的人頭,恍惚如生!
在一眾天驕驟然的死寂中,白玉瑕高聲道:“一直以來,暗中支持水族奴隸生意、借此掠取大筆財富的莊國國君,真人莊高羨,授首于此!”
“當然,奴役水族只是他的罪行之一。此獠在位期間,擅殺忠良,肆行惡事,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犧牲數十萬國民,以得洞真之階。失道無德,罪無可恕!
“東家截道于長河,千里逐殺,最后斬莊高羨于莊境之中,為天下除此大害。并以此顱,敬呈龍君,以證人族水族之誼!”
舉座無聲!
天下天驕還在龍宮宴上爭先后,姜望卻已提劍殺真人!
這當中定然還有隱情,定然不是李一橫劍退蒼瞑那麼簡單直接。但莊高羨的頭顱在此,已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尊位之上,敖舒意也沉默。
雖然不知道莊承乾具體用的什麼手段,隱藏了子孫體內的水族血脈。而莊高羨一直到死,都未肯暴露這一點。
但姜望是知曉真相的人。
已經殺死莊高羨,再徹查其身,不難溯源。
一位身懷水族血脈的人類,成為了人類正統國家的正朔天子,這是莫大的驚聞。這樣的事實,更能夠把莊高羨釘死在恥辱柱上,舉世無人為其翻身。
可姜望沒有選擇這麼做。
當此之時,莊高羨的罪行已經由楓林城域的亡魂證明。
而暴露莊高羨的水族血脈,一定會引起人族和水族更深的矛盾。